若有再一次選擇的機會,傅閒雲多半仍不會選擇鄭三太爺這條路。蓋因這條路眼下雖平直、寬闊,可實際上卻難如登天,有如取死。不過他不會、不能、不敢這樣做,卻不耽誤他與鄭三太爺惺惺相惜,更敬佩這位修為遠遜於他的道友。
話說這樣多,隻因傅道長內心裡實在對於這位並未真曾謀麵過的道友欽敬有加,但眼前種種,更讓他對鄭三太爺充滿了好奇和歎服。
“他竟然這樣闊綽……”傅道長很是垂涎。
蘊含靈氣的溪流水族、外界難得一遇的化形妖修在此處隨處可見,那榕樹妖出現時,一絲靈氣泄露,更叫傅道長這樣的真修感受到了靈脈的氣息。
並非零散的靈石,而是實實在在、連成一片的靈脈。
傅道長倒吸一口冷氣,隻覺這冷冽空氣中都藏滿了珍貴的靈氣。
在這樣濃鬱到近乎實質的靈氣滋養下,怪不得鄭三太爺延年長壽、戰力無雙,怪不得老人莊各族妖修齊聚一堂,卻都神台清明,未曾有過自相殘殺、以血食助修行的痕跡。
“傅前輩?”榕樹妖鄭榕疑惑地喚了一聲,有些好奇,怎麼這仙人道長自顧自便開始恍神了?
傅道長這才從對方勢力令人動心的財帛中清醒過來,若無其事地掃了鄭榕一眼。他此時樣貌莊嚴奇偉,目光籠去,叫鄭榕心神一肅,恭恭敬敬地低眉順目,“前輩法駕光臨,小妖已稟明恩師,恩師言眼下俗事繁多,脫不開身,但請前輩入莊內遊玩,若有什麼瞧得上眼的,老人莊上下必雙手奉上。”
……
“這世間當然是有鬼神存在的,”陸小鳳見無情仍舊不信,且用一副很是懷疑的神情看著自己和花滿樓,頓時嚷嚷道:“總不能因為大捕頭未曾親眼見過,便要說他們不存在吧?”
無情心裡失望,不欲再說,卻聽得一個出塵的清冷聲音突兀響起,“未曾見過,不意味著不存在。陸小鳳,你這話倒有幾分意思。”
這聲音並未蘊含內力,落在眾人耳中卻都清晰非常,除在場幾人外,聽聞這聲音的莊內妖族們俱露出向往熱切表情,似乎於這平淡話語中,聽見了什麼令他們足以頓悟的真諦。
陸小鳳與花滿樓皆已站起身,麵露驚喜,“傅道長!”
狄飛驚亦站起身來,與無情一道,遠遠望向來人。
隻見往昔從不越界的鳥獸齊聚一堂,仙狐壽鹿,玄鶴靈禽,俱簇擁著一位頭戴白玉發冠,身著無縫道袍,足登仙雲輕履,麵貌若集眾生之靈秀,氣勢如凝山海之威能的道長。
這道人見他們看來,輕輕一笑,尤其當他看向花滿樓時,那微笑越發真實,“花公子,看來你的心仍舊乾淨,眼睛仍未蒙塵。”
花滿樓心頭忽而升起一番明悟,思及傅道長助他恢複視力時贈予“明珠”之言,若有所思。如若他視力恢複後,忘卻本心、肆意妄為,恐怕這雙眼睛很快便又要恢複到往日境況——更糟糕的是,那時的他恐怕不止是目盲,怕是連心都要瞎了。
殺人越貨的賣解班主,來曆不明的靈性驢兒,死得萬分蹊蹺的石觀音。種種記憶浮現心頭,花滿樓心間一凜,使雷霆手段、行非常之事,傅道長恣意瀟灑,或許並不如他與陸小鳳認為的那般溫和無害。
可認知歸認知,傅道長於花滿樓、於整個花家有恩亦是不爭的事實。且他們相處的幾個月中,不可說不愉快。除了陸小鳳以外,花滿樓還是頭一次遇到這樣對脾氣的朋友,他很珍惜與傅道長的緣分,也無法忽略,在離彆之日,在父親問他“傅道長究竟是誰”時,心頭那抹難以言表的悵然。
“托道長的福,我過得很好。”花滿樓思緒翻湧,終於微笑起來。
與陸小鳳和花滿樓簡單寒暄過後,傅道長又似笑非笑地看向無情。
“陸小鳳說的有道理是不假,大捕頭也不是未曾見過神鬼。”他輕飄飄地說著,眼見那攏手端坐在輪椅上,清奇俊秀、我見猶憐的年輕人故作鎮定,後背卻下意識地繃緊時,才笑道:“你現在所在之地,不正是妖怪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