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情不是不知道這個道理,隻是方才一時驚訝未轉過這道彎來,此時聽狄飛驚這樣說,頗為讚同地點頭,“狄管事說得有理。”他重新鎮定下來,甚至罕見地開起了玩笑,“便是要怕,也是獨自生活在妖怪窩裡的狄管事先怕,不是嗎?”
狄飛驚點頭,卻見傅道長右手已捂在了肚子上,似是喃喃自語,“月上中天,已經這麼晚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吃上一頓飽飯啊!”
厲愁有些無語地睨了他一眼,誰又能想到,仙人外表之下,傅道長一頓飯能吃下尋常人家一家四口月餘的口糧呢?自與他一路同行,厲愁揮劍出鞘,見過的血便不是人血,而是雞血、兔子血,他在傅道長的噪音、哭訴、哀求等多重折磨下,更是鍛煉出了一手不俗的燒烤技術來。
眼見傅道長喊餓,他身後一匹神駿高大的白色巨狼忽而仰起脖子,對月長嘯,狼嚎聲響起,陣陣狼嘯此起彼伏,聲傳十裡。
在群狼嘯月聲中,一道月華從天而降,於半空凝成一道光影階梯,自天間那輪明月一直延伸到眾人麵前。
得鄭三太爺首肯,老人莊已拿出了待客的最高規格。
傅道長率先邁步,踩在月光之上。有如實質的明月清輝卷起絲絲層雲,聚攏在傅道長腳下,托住他的身軀,向月宮飄去。這渺渺然的一幕落在幾人眼中,叫他們心頭情難自製地升起一抹浪漫而神秘的情懷。
隻要是當朝之人,又有誰沒有做過一個關於仙人、關於月亮的迷夢呢?
在月宮之上,姮娥與月兔蹁躚起舞,詩仙與樂聖對酒高歌,凡人在俗世仰望嬋娟,心向往之,若真有幸登臨天宮之上,豈非更要飄飄欲仙?
“好大的手筆。”以傅道長眼力,自然不會瞧不出,眼下的月宮並非真正的月宮,正如這輪明月,並非真正的明月。隻是雖非真實,卻更令人驚歎。
因為這莊園暗和五行之道,更具陰陽之法,傅閒雲雖未得見莊中天明,卻可從月輪中窺得一二真相——這日月群星,竟均由天地奇物布置而成,日光月華,更是兼具日月陰陽之力,精怪吞吐,即便不刻意修行,也是妙處無窮。
怪道這樣多年,從未有人將老人莊的隻言片語帶去外界,除老人莊由妖族勢力組建而成,上下一心,實力恐怖外,恐怕更多的便是因為這個。
傅道長想,依鄭三太爺修為,他絕無可能布置下如斯洞府——掌日月、化萬物,內含天地變化,可容萬千生靈。這老人莊,竟並非處於俗世,倒更像是傳聞中的洞天福地,若稍稍誇大了說,便是稱一聲仙境也不足為奇。可見鄭三太爺仙緣深厚,更有可能得到過仙人傳承。
人皆有好奇之心,傅閒雲也不例外。他絕無鳩占鵲巢之心,卻非常好奇,究竟是誰給的鄭三太爺底氣,讓他毫無遮掩地便將這樣一處令修行之人足以一步登天的神妙洞府展現於自己麵前?傅閒雲嘗試性地運起靈氣,勾連洞府地脈,卻驚異萬分地發現,地脈土德之力,蒼翠木德之力已與外界二人聯合一體,旁人絕無可能剝奪。傅道長想,外界二人,應當就是老人莊人儘皆知的二位主人了。
倒是這莊園內的水德之力,雖也厚重難以調動,卻隱隱與傅閒雲靈力相呼應,傅閒雲隻得猜測,或許是因為他修為更勝鄭三太爺,且又是水靈天賦,格外與水相合吧。
傅閒雲又想到先前自烏漁處得來的參須。凡人若能誤闖此處,得此饋贈,不敢說褪凡升仙,益壽延年當不足為奇。如此一方
小世界,又是否能稱之為凡人眼中的仙界?
想到這兒,傅道長眼前一黑,耳邊如驚雷乍現,震耳欲聾。
他艱難猜測,若此處於凡人而言勢若仙境,那他一直苦苦追求的白日飛升、仙界萬象,又是種什麼模樣?
是與人間有彆的另一方世界?
還是於仙人之上更一層級,屬於更高等仙人的洞府?
他忽然感到一陣惡寒。若說老人莊內眾人是生活在仙人的洞府裡,那他呢?冥冥之中,蒼天之上,是否又有一雙眼睛,正漠然地凝望著他?
似傅閒雲這等境界,一心二用實在是很平常的技能。他發覺自己道心不穩,便連忙封鎖思緒,不再去想。隻笑吟吟地看著乘上月光到來的陸小鳳和花滿樓,戲謔地伸出右手食指中指虛空一點,凝練的月華便突兀隱去,將陸小鳳與花滿樓自半空中拋了下去。
他們此時已穿過雲層,到了月光之上,正好奇地打量著周遭奇景,突然遭此變化,被傅道長格外偏愛、得了傅道長傳音的花滿樓足尖一點,已穩住身形。陸小鳳卻踉蹌一下,剛要站穩,又瞧見了傅道長正朝他微笑,便彩衣娛親似的,誇張地“哎喲”一聲,堪堪歪倒在了傅道長身旁。
“我摔倒了,要道長扶我才肯起來!”陸小鳳十分不客氣地伸出手,衝傅道長呲牙笑笑。傅道長沒好氣地瞪他一眼,既覺得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又覺得陸小鳳實在是個好玩又有趣的年輕人,於是還是伸出手去,卻不拉他的手,而是揪住四條眉毛的衣領,將他拽了起來。
“彆拽彆拽——”陸小鳳剛要反駁,卻被傅道長一記靈力拍進體內,因近日用了多次眼睛能力而不住刺痛的頭部頓時一片清涼,當下忘了掙紮,隻饜足地嘿嘿笑道:“道長,再來點,再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