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不止是像,因為她本就是一名公主。
大金鵬王朝的丹鳳公主。
她亭亭玉立,款步踱來,席間的閻鐵珊便再度站直了身體。除他之外,峨眉掌門獨孤一鶴眉頭微皺,也跟著站了起來。
在座的除了他們幾個人,便是閻鐵珊的西席門客,是以無論見到了他多麼離奇的一幕,賓客們也隻是推杯換盞,權當不知。
閻鐵珊攙住丹鳳公主,介紹了她的身世——果然如厲愁所了解到的一樣,丹鳳公主便是當初大金鵬王朝小王子的獨女,而閻鐵珊與獨孤一鶴,赫然便是當年的三位托孤重臣之二。至於另一位托孤之臣,他們並未多提及,想是幾十年來塵世浮沉,變化不由人。
閻鐵珊這才說出本次設宴宴請在座賓客的目的。原來這世間不隻有背主之人、離棄之事,亦有忠心不二、不為時事轉移的重臣。閻鐵珊和獨孤一鶴究竟是何等樣人,厲愁也無從得知。但眼下閻鐵珊聲淚俱下,指責桃妖客暗害他舊主大金鵬王時,確實能稱得上傷心。
在場的諸人都是武林好手,自有人站出來鳴不平。
“什麼桃妖客?不過是藏頭露尾的鼠輩罷了!”關中聯營鏢局的總鏢頭馬行空嗤笑起來,他綽號“雲裡神龍”,武林中以“龍”字為名號的人不在少數。他們中有天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低首神龍”狄飛驚,有活躍在邊關,積極抗禦外敵的連雲寨寨主“九現神龍”戚少商,隻是不知道馬行空馬鏢頭能否當得起他的稱號,也能成就一番事業,位居其列。
厲愁此時方知,原來那得老人莊靈氣滋養、又機緣巧合下截取靈桃桃核靈氣從而化形的桃樹妖怪在外界被安了個“桃妖客”的名頭。再聯想到妖怪詭譎的行事作風,倒也覺得頗為貼切。
厲愁從不小覷天下人,卻也對自己的眼光十分自信。他瞧著這位大腹便便、大放厥詞的“雲裡神龍”,或許對方年輕走鏢時真的練就了一身好輕功、好武藝。但人到中年,又開設了鏢局,便養尊處優,不複當年了。若以馬行空的本事,想去斬殺桃妖客,也當得上一句“異想天開”了。
見他陷入思索,坐在厲愁身側的葉孤城奇道:“你見過桃妖客?”
他們二人均不是在意旁人目光的人,此時也並未收斂聲息,於是丹鳳公主、閻鐵珊、獨孤一鶴等人均將目光投向厲愁,上官丹鳳打量著劍客,一雙妙目中更是異彩連連。
厲愁莫名想起與李尋歡初見時的誤會——即使在出手之後,李尋歡已經不再那樣想,但起初,對方的確將他視之為最有可能是桃妖客的嫌疑人。厲愁天生對於他人的惡意極為敏感,頓時露出一個譏誚笑容,卻總算礙於葉孤城在側,隻搖搖頭,“未曾見過,不過我從冷血處聽聞過桃妖客的手段。”
他言及神捕冷血,倒讓落在他身上的窺視打量目光稍稍收斂了些。
閻鐵珊畢竟是此間主人,又兼著故金鵬王朝舊臣的身份,於是率先問道:“不知冷血捕頭怎麼說?”
厲愁聽了,不由心中感歎起大捕頭果然算無遺策。
原來就在離開老人莊之前,無情便已交代過,離去之後不知是否會再生變故,若有人打探,便將一切都推給神侯府。
厲愁從善如流,真誠地給予了他們建議,“冷血說,桃妖客手段繁多,若真遇上了,還是以保全自身為重。”
至於一眾自視甚高的大俠們是否接受他的建議,就與厲愁無關了。
子正,烏雲遮月。
厲愁沐浴過後,用內力蒸乾了頭發,隨意將長發束在腦後,帶著劍走出了客房。
水閣處不複先前的喧鬨,漆黑靜謐,樹木枝丫在月光中張牙舞爪,落在地上,影影綽綽暈成一片。
在陰影之間,正立著一個白色
身影。
哪怕明知對方是前來赴約的白雲城主,哪怕明知對方出塵如謫仙的風姿,在這樣如墨的黑夜中見到一個白衣人,仍叫厲愁心頭突地一跳,下意識看向自己一身深藍色的衣裳,才微微鬆了口氣。
“你來了。”葉孤城轉過身來,回頭看向厲愁,“我以為你不會來。”
厲愁微微一笑,“葉城主都來了,我又豈能不來?”
另一位不速之客藏匿在一棵柳樹之後,聽他二人說著些叫人聽不懂的話,心下著急,也顧不上躲藏,頃刻間,便自樹後躥了出去。
厲愁見方才躲在樹後的五彩身影撲進夜色,尚隻能分辨出對方是個年歲不大的小姑娘時,便聽見了小姑娘可愛清越又急切的聲音。
她看起來最多不過十二三歲,穿著一身五色彩衣,眼睛很大,生得很乖,她還猶自喘息著,卻已急不可耐地問:“你們是閻伯伯搬來的救兵嗎?”
“不是。”厲愁立刻回絕。無論是明麵上葉孤城約他論劍,還是實際上葉孤城也是受冷血所托,與厲愁抱有相同的目的趕赴珠光寶氣閣——至少他們二人,沒有一個是閻鐵珊請來的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