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上官丹鳳邀請厲愁時所說的那樣,葉孤城也是人,既然生活在俗世,又怎能真的做到與外人毫無瓜葛?況且除了利益,冷血在舊時也與葉孤城有過幾麵之緣,他亦是劍客,劍客之間惺惺相惜,亦是常態。
聽厲愁否定,那小姑娘一張粉撲撲的小臉卻白了又白,她忽然道:“那你們快走吧,否則再過幾日,你們就也要死在珠光寶氣閣了。”
她神色驚惶不似作假,厲愁在老人莊內見慣了這樣年歲的女孩,對她也不免感到親切,於是問道:“為何?你可知我是誰?他是誰?”
小姑娘痛苦地閉上了她那雙又大又圓的眼睛,“我是上官雪兒,金鵬王朝的郡主。我知道你是厲愁,他是葉孤城,你們都是江湖裡最頂尖的劍客。”
葉孤城問:“即使如此,你仍認為我們會死在珠光寶氣閣?”
上官雪兒重重點頭,“此時大概也已經來不及了,隻要你們是人,就絕對無法活著離開珠光寶氣閣。”說著,她似乎已失去了力氣,腳下一個踉蹌,苦笑道:“或許就連死了,屍體也得留在這兒吧。畢竟我伯父、我姐姐,還有丹鳳公主,她們都……”
她說到這兒,便掩麵跑開了。
葉孤城皺了皺眉頭。
“你認為她在說謊?”厲愁眼前仍能看見小姑娘跑走時一顫一顫的肩膀,見葉孤城皺眉,忍不住問。
葉孤城頷首,“莫忘了,兩個時辰前,我們還見過那位丹鳳公主。”他話音一轉,又問:“你相信她?”
厲愁沒有正麵回答,隻說道:“兩個時辰,當然沒人能夠在我們麵前殺人而不被察覺。”
葉孤城何等敏銳,自然不會錯過他臉上的冷笑和話中的譏誚,“你的意思是,丹鳳公主是他人易容而成?”
“我可沒這樣說過,”厲愁歎息一聲,“我與她同行了一路,雖覺得她行事做派與我所料不同,卻也可篤定地說上一句,她臉上並無易容的痕跡。”
他說完,轉身便走,徒留百思不得其解的葉孤城站在原地,冷冷地注視著厲愁的背影走進黑暗。
……
上官雪兒很餓。
她並非大金鵬王的嫡係血脈,隻可算作旁支,並未遺傳王室血脈足生六趾的特征,但她身上,也實實在在流淌著大金鵬王朝王族的血。可是在閻鐵珊府中,她卻饑腸轆轆,餓得躲在廚房外,眼見仆從婢女俱已歇下後,才敢偷偷溜去廚房,想要飽餐一頓。
她的眼睛又大又圓,黑溜溜的,顯得靈氣十足。她方才奔跑過,臉上仍舊浮了一層薄紅,驅散了臉頰上稚嫩的淺粉,倒顯得健康了些。
再三確認了四下無人後,上官雪兒探了探頭,整個身軀猶如一隻矯健的小豹子,竄進了廚房虛掩的門扉。
“餓死我了!”推開門,飯菜殘留的香氣便將上官雪兒包裹住,她忍不住吸了吸鼻子,舉起雙手歡呼起來,“終於能吃飯了!”
說著,她急不可耐地衝向灶台,盛了碗晚間的剩菜後,才不帶一絲嫌棄地端起碗,咕嚕咕嚕地吞咽起來。
菜湯入口,她臉色難看起來,像是情緒失控似的,狠狠將盛著剩菜的瓷碗摔在地上,將這隻碗摔成了碎片後,才用衣袖擦了擦眼淚。
黑暗中,一隻溫熱的手卻忽然摸上了她的發髻。
上官雪兒渾身一顫,卻聽見對方說:“你在哭什麼?”
她已從聲音辨彆出了來人,委屈地又要流淚,肚子卻已“咕嚕”一聲,不住抗議起來。她肚腹的鳴叫惹得對方輕笑起來,他笑起來顯得既溫柔又和氣,倒和先前板著臉的模樣截然不同。
上官雪兒畢竟還是位年幼的小姑娘,她跺了跺腳,十分羞惱,“我沒有哭!”
她眼睫上還沾有淚珠,卻挺起胸脯,倔強非常。
隻是這倔強在下一刻便已潰不成軍。因為那人不知從哪兒掏出了一個紙袋,這袋子正散發著奇異的肉香,勾得上官雪兒險些流出口水來。
厲愁歎息一聲,將一張圓圓的肉餅從紙袋中擠出來——他心下不安,便跟在上官雪兒身後,瞧見了她在廚房裡自顧自置氣的一幕。厲愁不知該說些什麼,隻好給小姑娘遞上一張餅子,希望能解她一時肚餓吧。
上官雪兒狼吞虎咽地吞下這張肉餅,嘴角還閃爍著點點晶瑩油光,口中已不住誇讚起厲愁,“看不出來你還挺熱心腸的嘛。”她抬起頭來,卻冷不防被厲愁幽幽的目光嚇了一跳。
厲愁愛憐地再次摸了摸她的發髻,發出歎息似的聲音,“你再多吃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