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不理解對方為何看待自己的目光又溫和了幾分的路燦生發出“咕咕”幾聲,很是認真的強調,若真事發突然,讓鳥雀們不惜代價,也要接住自己。
坐上滑車,不多會兒,三人便滑到了那處黑黢黢的洞穴上方。滑車經過索道彎處,忽而高高飛起,頃刻之間,便在半空中散了架。路燦生呼吸一窒,剛要呼喚鳥雀,卻看到李紅袖已下意識將他護在懷中,還衝他露出一個略帶安撫意味的笑容,“屏氣凝神,不要怕。”
楚留香身形亦是瀟灑翩然,他甚至得以在半空中調整好姿勢後,又在李紅袖後心虛拍一擊,直到做完這些,他們才落入進那處洞穴中。
洞穴裡既黑又潮,令人無法視物,四下裡更是寂靜無聲。這甬道更是深不見底——若以他們落入洞中的時間來看,他們幾乎已經深入到了這座海島的地下,即便如此,路燦生還是能夠聽到耳邊傳來的呼嘯風聲。
說是寂靜也不儘然,因為在他耳中,此地非但不安靜,反而喧鬨得可怕。
震耳欲聾的振翅聲,嘰嘰喳喳的吵嚷聲,夾帶著恐懼和渴望的呼喚聲此起彼伏,尤其是這些生活在海島上的動物靈智未開,隻曉得依憑本能重複著幾個詞語,更是吵得路燦生心煩。
“好香。”在一片無意義的雜聲中,忽然傳出一道清晰的聲線。這道聲音輕飄飄的,卻仿若突兀炸響在路燦生耳邊,他喃喃低語著,話語中有著深深掩埋的貪婪,“你好香,你的血肉,好香啊。”
恍惚之間,路燦生已經落在了地上。
長久的失重令他腳下一個踉蹌,他鼻端嗅到一股濃鬱的腥甜,顫抖著伸出手,手背在臉頰上輕輕擦過,果然抹下了一道殷紅。
“嘶……”酥酥麻麻的刺痛從臉頰上傳來,發出這道聲音的卻不是路燦生。他抬頭望去,隻瞧見一片漆黑。“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傷了我們,這傷口恐怕有毒。”李紅袖的聲音仍舊鎮定,她瞧不見四周,隻曉得拉緊路燦生的手腕,另一隻手則按住左臂的傷口,做出判斷,“這裡很危險。”
楚留香的聲音也在黑暗中響了起來,這處洞穴似乎被通曉機關之人改造過,人聲響起,聲音卻在四下不住回蕩,在這昏沉黑暗中,竟讓人無法挖出聲音真正的發源地。“是蝙蝠。”楚留香說:“還是吸血蝙蝠。”
他說到第一個“蝙蝠”時,聲音自路燦生右後方傳來,可當他說到第二個時,他整個人似乎能夠瞬移一般,聲音又懸浮島了他們的左上空。
李紅袖聞聲附和起來,“原來是蝙蝠,怪不得傷口又小又深。”
路燦生目光幽幽,左手被李紅袖牽在手中,右手自胸前衣物掏出了一個瓷瓶,將瓶口遞到嘴邊,咬下木塞,放出其間懨懨的粉色蝴蝶,才鬆了口氣。他壓低聲音,隻發出清淺的氣音,“楚哥哥,紅袖姐姐,這地方有很多蝙蝠,我讓小蝶跟著你們,若有變故,你們隻管跑,不用管我。”
他話音剛落,三人麵前便浮現起一抹淡淡的微光。
這光極黯淡,透出一股暖洋洋的粉色,隱隱
呈蝴蝶翅翼形狀,雖不明亮,但在漆黑不見日光的洞穴中,卻實在可以稱得上是難得的光明。借由這點點微光,楚留香已看到了他們的蹤跡——他們離得並不算遠,因此他立刻趕赴到他們身邊,無論如何,他們總算又聚在了一處。
楚留香這才回答他,“蝙蝠島豢養蝙蝠,實在沒什麼大不了。況且我們也是來做正經生意,料想主人家也不會趕我們走。”我們不走,自然也說不上逃跑,更不會拋下你不顧。他話未說完,路燦生卻仿佛已經聽懂,他當下也不再說,隻是讓小蝶停在自己左肩,不使它閃爍著熒光的翅翼完全暴露在這處黑暗裡。
“那我們現在做什麼?”路燦生忍不住蹭了蹭被劃破了的麵頰,待手指沾染上幾滴血液,才甩了甩手,將幾滴血灑在了地上。
“等。”作為替楚留香打理家產、製定計劃的智囊,李紅袖當機立斷,“主人家既邀請了我們,總不會一直將客人丟在這裡不管,我們隻需要耐心等待有人帶我們走就好。”
她笑了笑,秀美的麵孔上浮現一抹了然的神色,“因為在他看來,對於此刻的我們而言,黑暗和寂靜,比任何敵人都要可怕得多。”
聽她這樣說,路燦生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我們現在的處境就像是被狩獵的獵物,死亡和危機縱然可怕,但更可怕的,卻是現在我們明明正被看不見的捕獵者盯著,卻不曉得他們要從哪裡冒出來,將我們一網打儘。姐姐,我說的對嗎?”
李紅袖對他的聰慧十分喜愛,當下肯定了他的猜測。卻在黑暗中,隱隱看到路燦生抬起了臉,一雙眼睛幾乎比四下裡的黑暗更深沉,他樂嗬嗬地笑著,“原來我們此刻在做的,是等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