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譽衡眯著眼笑,細細觀察著無功而返的蔣蘭舟,捕捉到她微微嗔目的表情,溫聲說:“你大老遠來一趟,再讓你破費,太過意不去了。”
蔣蘭舟沒好氣坐下,“我請你吃頓飯可真難。”
孫譽衡在她麵前格外愉悅,音調都輕輕往上揚,說:“心意到了就好。外麵風景不錯,出去走走?”
蔣蘭舟點點頭。
出了餐廳,有風拂麵,夾雜著碧草綠樹的清香,精神上很放鬆。
孫譽衡見蔣蘭舟享受,問她:“要不要坐車到處去看看?這次開的車正合適。”
孫母病發得急,從H市到聊城也沒有多久,孫譽衡等不了買票,自己開車來的,畢竟有小路要走,他就開了越野車過來。
蔣蘭舟深吸一口山裡的好空氣,問道:“阿姨現在怎麼樣?”
孫譽衡陪著蔣蘭舟走過月亮照到的地方,說:“現在好點兒了,我剛來的頭兩天,她總說見到鬼。”他輕笑,“我長這麼大,就沒見過鬼。”
蔣蘭舟沒見過孫母,但她似乎能理解她的感覺,就說:“要不還是把阿姨接到身邊來?”
孫譽衡搖搖頭,“她堅決不回去。”話鋒一轉,又壞壞地笑說:“興許有一個辦法可以讓她鬆口。”
“什麼辦法?”
孫譽衡的桃花眼似在泛水光,啟唇說:“我給她娶個兒媳婦。”
蔣蘭舟瞥他一眼,說:“這誰都幫不了你。”
兩人走得有點遠,蔣蘭舟轉身往回走,孫譽衡也跟回去,他問她:“請假來的?打算留幾天?”
“就請了兩天,明天上午就回去。”
“明天我還得去我媽那兒,總沒時間招待你,要不,你跟我一起去一趟?”
“行啊。”孫譽衡抬眼,仔細打量著蔣蘭舟,眼尾帶了點笑意。
回酒店後,蔣蘭舟洗漱睡了,孫譽衡也歇在這個酒店。
第二天一大早,蔣蘭舟就起來敲孫譽衡的門,兩人一起吃了早飯,就到孫母所住的療養院去。
高級療養院,環境好,放眼望去,都是綠色,隻不過不少人都是坐在輪椅上,論氛圍,算不上讓人自在。
孫譽衡和蔣蘭舟到的時候,護工把孫母推了出來,三人在涼亭底下說話。
蔣蘭舟對待長輩素來有一套,她笑容乖巧甜美,孫母對她印象很好,聊著聊著,似乎誤會了什麼,拉著她的手,和孫譽衡的手放在了一起。
孫譽衡被迫握住蔣蘭舟的手,截斷母親的話,說:“媽,蘭舟還有工作,我得送她走了,下次再來看您。”
孫母好不舍,但還是放了手。
離開療養院之後,孫譽衡有點抱歉地跟蔣蘭舟說:“我媽現在腦子反應慢,所以誤會了。”
蔣蘭舟笑笑,說:“沒關係。不過你下次可得帶個讓她不誤會的來。”
孫譽衡無奈地笑:“我可真沒時間,就這幾天還是拿過年的假期換來的。不早了,送你回去吧。”
蔣蘭舟點頭,她先回了酒店,讓孫譽衡把她送去坐快鐵就行。
孫譽衡嘴上答應,直接把人送回了家附近。
蔣蘭舟隻好囑咐孫譽衡路上小心,不要疲勞駕駛。
孫譽衡坐在主駕駛位上點頭,說:“我一會兒去公司,讓司機開車送我過去。”
蔣文忠的車剛好到大院門口,他讓羅秘書記下了車牌號。
彆的不說,就這輛車,他覺得還不錯。
蔣蘭舟前腳回家,蔣文忠後腳就到家了。
她覺得有點反常,蔣文忠一點都沒打聽,她這兩天出去乾了什麼。
很反常。
不過她樂得輕鬆,也沒主動提,下午照常上班。
蔣蘭舟沒來的兩天,壓根兒不知道公司事情發酵到了什麼地步,當她從同事嘴裡聽說趙映晴貧困大學生身份的時候,就知道胡倩雲下手夠狠。
她還是像往常一樣,安靜地在自己的辦公桌前,做分內之事。
趙映晴一聽說蔣蘭舟來了,憋了整整兩天的怒氣,終於有了發泄口。
但事情過去兩天,她也冷靜下來,打算用文明人的方法解決問題。
趙映晴叫人事部的人去她辦公室拿個東西,就在人事部的人路過蔣蘭舟辦公桌的時候,她將書協王副會長要的策劃案遞給蔣蘭舟,高高在上地說:“王副會長點名讓你去送策劃案,去還是不去?”
人事部的員工不由自主停下腳步,也站在那兒,等一個答案。
蔣蘭舟抬起頭,一個兩個三個……都看著她。
她似乎成為眾矢之的。
封岩和潘石佑一起從辦公室裡出來,打破了行政區微妙的氣氛,他倆準備出去赴王行長約他們打高爾夫球的約。封岩目不斜視,一點餘光都沒給蔣蘭舟。
蔣蘭舟在封岩從她身邊走過的時候,揚起一個璀璨的笑,順從地接過趙映晴手裡的策劃案,說:“我去。”
趙映晴一愣,反而不知道怎麼收場了。
她本意是打算,讓人事部今天打發蔣蘭舟滾蛋。
潘石佑察覺出不對勁,路過的時候隨口問了一句:“怎麼了?”
趙映晴張開口,想掩蓋掉和王副會長有關的消息。
蔣蘭舟卻搶先從容地笑著告訴潘石佑:“趙秘書讓我去書協,給王副會長送策劃案。”
潘石佑眉頭皺了一下,睥睨趙映晴一眼,當下沒說什麼,隻特地叮囑蔣蘭舟:“早去早回。”
蔣蘭舟笑著應下。
人事部的人,繼續往辦公室走,其他的員工,也收回看好戲的表情。
蔣蘭舟拿著策劃案,背起包準備去送策劃案。
趙映晴僵僵地站在原地,呆呆地看著蔣蘭舟的背影,心亂如麻。
事情越來越糟糕了。
蔣蘭舟走到電梯的時候,特地等在外麵,和封岩錯開乘坐電梯。
封岩和潘石佑先一步下去,同坐封岩的車。潘石佑的司機,也開車跟在後麵。
車裡,潘石佑接了個電話,王行長催促他們快點到。
等他電話掛了,封岩冷不跌問道:“書協的那個怎麼回事?”
“啊?哦,他毛手毛腳的。不過新來的實習生看著就機靈,吃不了大虧。”潘石佑看了一眼時間,又說:“兩點都不到,姓王的催什麼催。”
封岩看一眼手機,叫停司機,跟潘石佑說:“我有點兒急事,你先去,我有空再過去。”
潘石佑心裡怪怪的,盯著封岩看了會兒,“那我先去,你早點到。我高爾夫打得稀巴爛,人家主要是想跟你切磋。”
封岩頷首,等潘石佑車走了,立刻讓司機去追蔣蘭舟。
蔣蘭舟本來還在等公交,但她半路上碰到了李博文。
李博文請了五天的假,把年假給休了,他母親手術過程十分順利,臨時到公司來,隻是為了拿一樣東西,很巧半路碰到蔣蘭舟,聽說她要去書協,就騎電動車帶她一腳到地鐵站去。
蔣蘭舟坐在李博文車後座,小心翼翼地揪著他的衣角,通過電動車後視鏡,看到了熟悉的車牌。
不出她意料,封岩就跟在後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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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蘭舟收回視線,繼續聽李博文講她母親的手術情況。
也許是說得太投入,李博文忽略了地上的坑,沒及時躲開,速度又過快,蔣蘭舟的臉猛然磕到他背上,撞得額頭生疼。
從兩人背後遠遠看去,蔣蘭舟好像抱住了李博文的腰。
“對不起對不起!”李博文減緩速度,打算停下來。
蔣蘭舟揉揉額,說:“沒事,繼續走吧。”
李博文有點兒慌張地回應:“哦!哦!”還沒到地鐵站,蔣蘭舟的手機就響了,她拿起來一看,是封岩打來的。
蔣蘭舟直接忽略掉,直到封岩連續打了三個,她才接。
“喂?”
輕忽隨意的一句,蔣蘭舟連稱謂都沒有帶。
封岩冷硬的聲音充滿了命令的意味:“下來。”
蔣蘭舟二話不說,掛了電話。
封岩借用司機的手機,打了電話過去,淡淡道:“有本事你一輩子都彆下來。”
蔣蘭舟嗤笑:“否則呢?”
封岩說得漫不經心:“否則我就撞死他。”
蔣蘭舟頓時手腳冰涼,她的臉,已然沒有血色。
這次是封岩先掛的電話。
蔣蘭舟不禁打了個寒顫。
她了解封岩,他從不說空話,言出必行。
“李博文,你把我放在路邊吧,剛才我家裡人打電話來說,一會兒路過這裡,可以直接送我去書協。”
李博文停下電動車,不太放心地看著蔣蘭舟,“這麼大太陽,你家裡人多久到?要不還是我送你去?”
蔣蘭舟唇色發白,輕搖頭,勉強地笑了一下:“不用,兩分鐘就到了,你趕緊回醫院吧。”
李博文點點頭,騎車走了。
封岩的車,穩穩停在路邊,開著雙閃。
蔣蘭舟握緊手機,拉開後座的門,冷冷地看著封岩。
封岩的眼神,幽潭結冰一般的陰冷,薄薄的唇吐出兩個字:“上來。”
蔣蘭舟冷笑一下,問道:“我不上呢?您也撞死我?”
封岩勾著唇角,眼尾明明彎著,然而他的表情,實在算不上是笑容。
他輕聲說道:“你試試。”
蔣蘭舟眼圈微紅,切齒罵他:“您真卑鄙。”
罵完,她還是老老實實上了車,跟著封岩回了禦江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