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農學院的畢業生前來支援墾荒隊。
這是一支年輕的隊伍,今年剛畢業的學生。
他們原本可以去各地的農研所工作,起碼不需要來這苦寒之地的北大荒。
但當這些畢業生們輾轉得知在陀羅縣有這麼一批來自北京及周遭地區的青年們,如同詩人筆下那般“以百倍的努力和勇氣,向困難進軍”時。
墾荒青年的熱情點燃了農學院高材生的激.情。
去哪裡研究不是研究?
要去,就去最困難的地區,去最需要他們的地方。
北大荒的廣袤土地,難道還有比這更合適的試驗田?
蘇慧蘭七人,在畢業後收拾行囊,來到了北大荒,來到了墾荒隊的駐地。
她見到了秦蓁。
和想象中有些不同。
她以為秦蓁會是一個身材高大健壯的女人,但實際上,秦蓁瘦削,皮膚被這黑土地暈染出六月的麥田色。
但是那雙眼睛是如此的明亮,仿佛滄海桑田如雲煙,那雙眼睛卻猶如日月掛在那裡,亙古不變。
蘇慧蘭是一個健談的人,“我前段時間正好去了吉化化肥廠,那裡很快就要投產了,不過我打聽了下,咱們這邊分不到化肥。”
那些化肥,絕大部分都要用來出口掙外彙。
國家太需要錢了。
秦蓁沒有從年輕的畢業生臉上看到失落,這張還有些青稚的麵孔鬥誌昂揚,正如她的話一般,“沒化肥沒關係,咱們可以自己研究嘛,說不定還能搞出咱們自己的化肥生產線呢。”
當即有同伴“潑冷水”,“蘇慧蘭,你少吹牛皮。”
蘇慧蘭瞪了一眼,“金康你對自己這麼沒信心?虧你還是農機係的學生呢。”
“我是農機係的學生所以這才謹慎啊,你以為造生產線那麼簡單呀,真要是這麼簡單,怎麼還犯得著給那些蘇聯專家那麼高的補貼請他們來搞建設?”
這下子蘇慧蘭說不過了。
蘇聯專家的待遇的確很高,國家每個月要支付這些蘇聯專家1500-3000盧布的工資。
這些錢,能養活多少工人啊。
“誰讓咱們的水平不夠呢。”蘇慧蘭臉上的沮喪並沒有維係多久,“不過我相信,我們可以的,弟子不必不如師,咱們隻要努力學習,總有一天能趕得上他們!你說對吧,秦蓁。”
金康見狀小聲嘟囔,你這後半句是不是太拉胯了?明明前麵壯誌豪情還挺激勵人的。
他不熟悉秦蓁,隻是來的路上聽蘇慧蘭說了這個墾荒者的好多故事,什麼槍法如神、一個人撂倒一頭野豬、智鬥猶太人。
那些到底是故事,不知道被添油加醋多少呢。
要是信了,他就是個傻瓜!
秦蓁並沒有注意到年輕人的小心打量,她目光灼灼的看著蘇慧蘭,“當然,再過五十年,我們肯定能趕上他們。”
五十年。
這個數字讓蘇慧蘭愣了下,“那時候我都要成老太太了呢,不過我相信你,五十年太久,我們隻爭朝夕!我聽說你在這邊有試驗田,有什麼想法嗎?我們可以討論下。”
朝陽像是母親一般慷慨,將所有的溫暖都揮灑給這片土地上的人。
秦蓁的聲音也溫和了許多,帶著春風的溫煦,“我前些天睡覺的時候想了個農家肥的配方,但是還沒試驗,還需要找一些東西。”
蘇慧蘭的大眼睛眨動,“什麼,你說來聽聽。”
……
這支高材生的小隊伍很快就融入到墾荒隊中。
當楊國華意識到,這群新來的年輕人不是來玩耍,也不是單純的為了采集樣本,七人小分隊和他們一樣,都有著紮根北大荒的打算。
他迅速地做了分工,“要不秦蓁你往後跟他們做實驗好了。”
不缺秦蓁這麼一個人去扶著開荒犁墾荒。
但他們缺的是好的種子,缺的是肥料。
如果真的能折騰出高產的種子,哪怕一畝地能增產十斤,那一公頃就能多一畝地的產量。
他們這六千公頃的農田,就能多產出九十萬斤的糧食。
九十萬斤啊。
楊國華想想就覺得激動,他抓住秦蓁的手,“你就放心的去研究,需要啥就說,要是人不夠跟我說就行。”
隊長忽然間的亢奮讓秦蓁忍不住笑了起來,“行,我本來也想說這件事呢。”
得到楊國華的認可那真是再好不過。
秦蓁本來就是機動作業人員,如今隻是把每周三天的墾荒時間,用在了育種上和農家肥的調配上,本質是磨刀不誤砍柴工。
她的試驗田一共有六塊。
土豆、紅薯、小麥、玉米、大豆和花生。
其中最大的,當屬紅薯和玉米。
“為什麼是這兩樣?”
其實蘇慧蘭有些不太喜歡吃紅薯,現在的紅薯很多的絲,而且太乾巴巴的,吃多了就覺得剌嗓子。
雖說駐地這裡的紅薯麵已經篩了好幾遍,沒那些煩人的絲絲,但還是不如白麵好吃。
小麥才是王道。
“產量高嘛。”
秦蓁笑了起來,“你是農學院的學生,我就不跟你賣弄了,應該知道咱們國家人多地少,莊稼產量低,所以這些年來都是三個人的飯五個人吃,保證大家都能吃到飯,不會被餓死。”
蘇慧蘭點頭,她是地地道道的東北人。解放戰爭還沒開始前,東北已經成為重中之重,而共和國成立後,這裡更是工業建設的先頭兵。
工人不缺錢,農民不缺飯。
但看報紙也知道,前兩年國內很多地方鬨乾旱,缺雨水。
麵對這種旱澇災害時,人力顯得十分的單薄。
高產,才是解決問題的唯一出路。
至於難吃與否,在活命麵前,沒那麼重要。
但蘇慧蘭還有新的問題,“可玉米產量也不高啊。”
“是不高,但玉米是重要的工業原材料。”
這個解釋讓蘇慧蘭有種自己是個呆瓜的錯覺,她怎麼把這件事給忘了呢。
“對,那我們爭取搞出來。”
這話說著簡單,但是想要做出來卻極難。
育種尤其是培育出高產新品種是一個非常漫長的過程,所謂十年磨一劍最恰當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