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喜民自然相信這個道理，他勉強能稱得上是個好人。
所以不管之前經曆了什麼，老天爺卻也是厚待他的。
給了他一個再乖巧又聰明不過的女兒，又讓他成了家，現在在首都這麼個大城市有了安身立命之所。
隻是有時候老天爺的回饋太過於豐厚，他覺得跟做夢似的。
最怕的就是哪天夢醒了，這一切都沒了。
看著挽著自己胳膊的小女孩，劉喜民指了指那街上叫嚷著的小販，“要不要吃糖葫蘆？你最喜歡吃這酸酸甜甜的東西。”
秦蓁笑了起來，“好。”
糖葫蘆酸而不澀，又帶著幾分甜，仿佛是給勇士的獎勵。
很好吃。
秦蓁一直都喜歡。
……
三月份的時候，秦蓁又去了日本一趟。
日本是海芯的主打市場。
這次美國軟件服務商反應慢了半拍，被搶占了不少市場後反應過來，一度開始給他們原本的客戶輿論壓力。
當年的東芝事件隱隱有重演的趨勢。
淩皓挺擔心的，為了這事沒少跟秦蓁聯係。
秦蓁倒是不著急。
“他們真要是封禁，咱們可一點辦法都沒有。”
在日本待得越久，對日本半導體越是了解，淩皓的擔憂就越發的多。
不是他杞人憂天，前車之鑒曆曆在目，淩皓沒辦法假裝看不到。
“我知道，咱們的市場份額也沒那麼多啦，你倒也不用擔心這些，大不了回頭把韓國市場讓出來嘛。”
淩皓哭笑不得，“韓國才多大點市場。”
“韓國是不大，不過那可是美國一手栽培起來的，彆小瞧了他。”
日本半導體發展之所以會被美國打壓，很大一部分原因在於日本半導體把美國市場衝擊掉，這又是在八十年代美國經濟困局期間。
挨打是肯定的。
可九十年代就不一樣了，蘇聯解體後美國成為世界老大哥。
正春風得意的很，舉目四望哪會把小小的中國市場放在眼裡？
“你擔心海芯重蹈熊貓的覆轍？彆忘了海芯可不是國企。”
淩皓頓時明白秦蓁的意思，“可東芝、日立也……”
“不一樣，日本半導體產業的發展歸根結底源自於美國的扶持，再加上他們中央銀行的專款專用，這才有了所謂的半導體崛起。事實上，在文件中這些大企業很回避一件事，俺就是本國企業的崛起源自於國家力量的支持，一旦承認這個，不變相的承認其實他們的資本主義並不純粹？”
被他們大肆討伐的社會主義特征出現在一個資本主義國家，這本身就是極為可笑的事情。
意識形態的錯誤不能犯。
就算有，那也不能被人看到。
“我們是一個再正規不過的公司，沒有受到美國援助，也不會上市，市場行為驅動的企業，美國想要打壓，也得找到合適的理由才行。”
淩皓聽明白了，但還是有些擔心，“我是擔心他們回頭再把咱們和熊貓聯係在一起。”
這擔心倒是有幾分道理，不過秦蓁已經解決了，“我上次匆忙回國，就是解決這個問題，放心，咱們和熊貓沒關係，我已經讓陳旺平重新去找新的辦公地點了。”
甚至於秦蓁還得再去遊說李老頭，讓他把設計中心再搗鼓起來。
把自己當靶子樹起來讓人盯著打可不是什麼好事。
如果再樹個靶子呢？
倒不是秦蓁輕視美國人的智商，不過他們對中國國有企業更是忌憚。
如果有設計中心在前麵頂著，海芯自然不能再分走他們的注意力。
在東京待了幾天後，秦蓁回國後就去處理這件事。
李國利倒是能明白秦蓁的意思，但設計中心再經營，這歸根結底還要看電子工業部的意思。
換句話說，得去和金部長談。
“小金倒也不是不講道理，就算不看他職務，他也是你長輩，尊老愛幼總是懂的吧？”
“那可不一定。”
“什麼？”
秦蓁連忙改口，“我是我知道，不過我懂得尊老，他也得愛幼呀，這得是相互的，不能隻有我自己努力，對吧？”
李國利被她氣得哭笑不得，“就你有理。”
歪理一大堆。
秦蓁嘟囔道：“怎麼能說我歪理一大堆呢，我這是據理力爭而已。”
她可不是那種胡攪蠻纏的人。
李國利說不過她，索性讓這個今時今日的學生去跟昔年昔日的學生談判。
再度見到秦蓁，金部長心情格外的複雜。
國內IC產業發展十分遲緩，很長時間以來IC產業所帶來的收入都是代加工產業所創造的。
利潤極為微薄。
高新技術誰不喜歡呢？
可國內起步晚，發展不起來啊。
海芯多少有些另類，又跟其他企業不一樣。
這兩年太多的企業在搞手機，但是手機多數都是貼牌，這就意味著一部手機賺到的錢有一半都要給國外的企業。
隻因為對方提供技術，哪怕我們付出再多，也隻能拿到這一半的錢。
海芯是個例外，它擁有自己的技術，是貨真價實的國產。
儘管這個國產，是建立在熊貓的血肉教訓和累累屍骨上。
秦蓁的到來打斷了金部長的思緒。
而年輕人的提議更是讓金部長心頭一梗，“你是說重啟設計中心？”
“對，熊貓不一定非要小而全大而全的發展，專精一項也可以，或者說營造出一個假象也挺好的，總之熊貓不能就這麼半死不活，它需要再站起來，迎接美國那邊可能丟來的狂風驟雨。”
金部長頓時明白過來，“你怎麼不說讓熊貓幫你扛雷？”
“可以這麼說，這不是不好聽嘛。”
秦蓁的語氣都變了，因為她瞧得出來，金部長態度倒是沒上次那麼凶巴巴的。
有談的空間。
空間很大，秦蓁拿下了其中的一塊。
但這已經足夠了。
勞動節前，海芯駐京辦已經從設計中心搬了出去，辦公地點挪到了中關村。
而就在海芯搬家後不到一星期，熊貓EDA重出江湖。
隻不過這次國家集成電路設計中心改了名字——華天科技。
目標所指，是國際市場。
起碼金部長在華天科技的剪彩儀式上是這麼說的。
國際市場。
華天科技的靶子立的可謂又大又圓。
堪比十五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