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喜歡看什麼書?”
“我們的調查結果顯示,她這幾年看的最多的文學書籍是奧斯特洛夫斯基的《鋼鐵》。”
負責的人臉色不太好看,繼續看調查報告。
這跟他之前的調查結果有出入。
秦蓁有些話嘮,仿佛在寫讀後感,兢兢業業的如同一個進入常春藤大學,努力學習的大學生,“奧斯特洛夫斯基說人最寶貴的是生命,畢竟生命逝去不可再來。其實我並不這麼認為,生命誠然寶貴,但還談不上罪,至於一次還是多次……這得看死的有沒有價值,有的人死了他還活著,有的人活著他已經死了。不過我很認同他下麵這句話——人的一生應當這樣度過:當回憶往事的時候,他不會因為虛度年華而悔恨,也不會因為碌碌無為而羞愧。我想我應該不算荒廢了歲月。”
“這是她說的?”
讀後感太長,長到負責的人不想再看。
“是,她這次話很多,和之前完全不同。”
“讓你去找她的熟人,你有沒有去?”
“去了,但是秦蓁和他們就像是老友見麵,說一些過去的事情,也並沒有向老朋友求助的意思。”
求助?
怎麼求助?
誰又能助得了她?
“她現在在做什麼?”
“花園裡看書。”
倒是有閒情雅致,看完這次的調查報告,負責人盧克·德雷爾先一步按耐不住,“我去看看她。”
秦蓁失去人身自由已經一星期了。
正值他們光刻機研究的關鍵時刻,德雷爾不相信安材那邊會毫無反應,然而實際上過去這一星期,除了秦蓁的公司安材,有太多的公司、媒體甚至政府部門都做出反應。
反倒是安材,似乎對這件事反應沒那麼強烈。
這十多年來,秦蓁並沒有隕落,天才少女依舊天才不已,是IC產業最耀眼的明星。
她一手創辦了安材,讓那個中國小城成為IC產業史上不得不提的一個重要所在。
秦蓁和她的團隊,從雙工件台到濕刻法,利用浸潤式光刻技術不斷降低光刻機波長,讓摩爾定律依舊發揮著其作用。
誰都沒曾想到,信息產業的革命竟然在遙遠的東方愈演愈烈,從2G網絡到3G時代,再到4G網絡時代的到來,5G網絡架構的提出。
海芯與安材,與信息革命息息相關。
而秦蓁,也成為IC產業史上一個抹不去的姓名。
當海芯和安材擁有大批量的4G專利,甚至聯合中國的幾家企業成為5G網絡架構的主導者時,西方或者說美國徹底坐不住了。
技術封鎖。
當美國人試圖使用技術封鎖這個老辦法來遏製安材的發展,但這招竟然沒用。
在技術方麵向來短視、更喜歡玩價格戰的中國商人,在過去十多年呢不斷引進外資,尤其是美國的資本技術。
隻是這次引進外資尤其是美國資本,這次的中國代工廠不再是代工廠,他們不止引入技術,更是將這些技術轉變為自己的東西。
壓根不再怕你的技術封鎖。
你不賣了沒關係,我們可以自己來。
十七年,十七年來竟然養虎為患。
秦蓁成了心腹大患。
之前誰都沒料想到竟然會有這麼一天。
然而更讓人沒想到的是,美國FBI探員會在秦蓁來美國開會時,以行賄加拿大銀行高管的罪名,直接在機場拘捕了她。
一關就是一星期。
盧克·德雷爾正是負責這次調查的人,越是調查越覺得這次抓捕行動來的太遲了些。
早在安材發展之初就該將這家中國光刻機設備製造生產商扼殺於搖籃之中,不至於現在這般被動。
不過也沒什麼關係,隻要成功收購安材,那些依附於安材而生存的中國企業,瞬時間就會土崩瓦解。
十多年的苦心經營最後也隻是一場笑話罷了。
沒有人能夠在國家勢力麵前猖狂,就算是當年占據美國半導體市場半壁江山的日本半導體還不是說完蛋就完蛋?
德雷爾信心滿滿。
秦蓁被關押在一處彆墅裡,誰能想象現在正在安靜修剪花枝的人剛經曆了為期一天兩夜的審問,承受了36小時的輪番轟炸。
一連六波十八名FBI精英對秦蓁連番拷問,詢問人的臉色都有些掛不住了,但秦蓁卻像個沒事人似的。
德雷爾的臉色不太好看。
“秦女士,生日快樂。”
這聲招呼讓秦蓁恍惚了下,玫瑰花刺到了手指,好在她的手足夠的粗糙,倒是沒有滲出血。
果然自己就是乾粗活的命。
秦蓁自嘲的笑了笑,目光從手指上挪開,“謝謝。”
“真沒想到,我竟然是第一個給你送上生日祝福的人。”
秦蓁莞爾,“我也很意外,不過我不怎麼過生日。”
生日不過是一個日期符號罷了,對秦蓁來說沒什麼值得紀念的意義。
這個世界上,她的親生父母是誰都不知曉,生日又不生日的,有什麼關係呢?
盧克·德雷爾招了招手,立即有人送上精美的生日蛋糕,“如果你願意,我可以讓時代廣場的大屏幕一整天播放你的宣傳片,全美國的人都會為你送上生日祝福。”
秦蓁聽到這話笑出聲來,“你覺得我很在乎美國人會不會為我送上生日祝福這件事?”
這風輕雲淡的一句,讓FBI的探長臉上掛不住,“秦女士,還是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的好,你要知道我對你已經很禮遇了。”
“當然,我知道的。”秦蓁點頭,“比起法國人在曼哈頓監獄裡的待遇,我這已經稱得上是禮遇。”
“你知道就好。”德雷爾是個中老鳥,此前他就有過這類案件處理經驗,自問對付一個女人而已,更是手到擒來。
然而這隻是他的一廂情願。
拘捕秦蓁後24小時的連番審問並沒有得出什麼結果,隨後進行的長達兩夜一天的審問依舊沒結果。
仿佛踢到了一塊鐵板,他們找不到這個雞蛋的縫在哪裡。
但他相信,沒有攻不破的城堡,隻是自己尚且沒找到切入點在哪裡而已。
“我給秦女士引薦一位老朋友,相信你很樂意見到他。”
秦蓁把玩著手裡的剪刀,良久之後這才轉眸看了過去,“艾德裡安嗎?”
德雷爾臉上笑容微微凝滯,好一會兒才開口,“你果然很聰明。”
“現在才認識到這一點嗎?”秦蓁笑容可掬,“那德雷爾探長比我想象中蠢了些。”
被人指著鼻子罵,這很讓人臉上掛不住。
秦蓁卻毫不在乎,“我要見我的律師。”
“秦蓁女士,這是在美國。”
“我知道,我要見我的律師。”秦蓁的訴求很是簡單。
訴求很快就被拒絕了,“不好意思秦女士,你暫時不方便聯係。”
“哦。”秦蓁無所謂的笑了笑,“我可能暫時也不方便見艾德裡安先生。”
德雷爾:“……你!”
看著轉身離開的人,德雷爾下意識地去抓人,他是退役軍人,曾經在中東地區立下過戰功的那種,然而此時此刻卻笨拙的像是一個遲暮的老人。
秦蓁輕鬆的擺脫了FBI探長的“抓捕”,看著那張因為震驚而失去了血色的臉,秦蓁臉上帶著幾分譏誚,“德雷爾先生不妨好好考慮考慮,我等您的答複。”
……
艾德裡安和律師下午一同來到了這棟彆墅,他們過來時,看到秦蓁正在那裡喂金魚。
因為秦蓁露了一手,德雷爾擔心這個女人“越獄”,禁止她修剪花枝,將彆墅裡所有的金屬物品都弄了出去。
秦蓁閒著無聊,隻能喂一喂金魚打發時間。
這段時間,關於秦蓁的新聞充斥在各種報紙上,就連娛樂版麵都不缺乏她的新聞,之前曖昧的男明星有了新的女朋友這類新聞都登上了娛樂版的頭條。
然而,那個男明星壓根沒什麼作品,隻因為他是娛樂圈裡唯一和秦蓁能扯上關係的人而已。
而這種關係,也隻不過是他們曾經一起吃過飯,先後出入同一家酒店而已。
可那又如何呢?
和秦蓁有關係就值得挖掘。
事實上如果秦蓁真的和這位男明星有曖昧,FBI早已經把這位男明星請去問話了。
“我沒想到,我們會以這種方式再見麵。”
秦蓁也沒想到,十年前艾德裡安就離開了AMD。
秦蓁雖然和這位昔年的合作夥伴還有一些交流,但過去十年見麵的次數寥寥。
艾德裡安有意去政壇發展,如今是某個州的議員,同時也是州長的有力競爭者。
政治,恰好是秦蓁竭力避免的所在。
再度見麵,意氣風發的艾德裡安看著坐在那裡拋灑魚食的人,“你變化不大。”
過去十年偶爾會在報紙和電視節目中看到秦蓁,但遠不如現在看到的真實。
秦蓁不再是那個天才少女,三十多歲的女企業家如今正是一個女人最好的歲月,未婚單身的身份讓她依舊保留著幾分少女的純情,同時卻也有著一個事業女性的成熟嫵媚。
這並不矛盾。
或者說,這些特質出現在秦蓁身上都不奇怪。
這可是秦蓁。
這般恭維讓秦蓁笑了起來,“你說話可比德雷爾探長好聽多了。”
艾德裡安看著笑容滿麵的人,“你還好嗎?”
“還行,生意耽誤了,不過該吃吃該喝喝,偷得浮生半日閒。”秦蓁一副笑吟吟的模樣,“國內知道我的消息嗎?”
這話是問的和艾德裡安一起過來的吳律師。
其實就算不問也知道,國內早就得到了消息。
機場被拘捕時,同一航班裡的乘客自然會察覺一二,畢竟這可是網絡時代,拿起手機拍個照片可不是什麼麻煩事。
失聯將近十天沒有聯係上國內,若是國內再不知道,那才是荒唐事。
吳律師點頭,“沈先生已經聯係過我,他打算……”
秦蓁阻止了他繼續說下去,“讓他不用著急,我會回去的。記得提醒他給我準備生日禮物,我可是跟他說了的,今年讓他陪我過生日。”
吳律師聞言歎了口氣,他知道今天是秦蓁的生日,隻不過回程隻怕並不像秦蓁描述的這般輕描淡寫。
讓沈航不用著急,怎麼可能呢,畢竟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秦蓁這次來美國是談合作,彼時合作方遲遲沒等到人還以為秦蓁爽了約,一通電話興師問罪到國內,讓沈航方寸大亂。
他第一時間就聯係了自己,但秦蓁究竟去了哪裡,又被關押在什麼地方,此前毫無頭緒。
直到今天,他們這才聯係上秦蓁。
得到的回應,和預想中的沒什麼出入。
樹大招風,安材這些年來處處壓著阿斯麥爾和尼康一頭,之前就有傳言,美國試圖收購安材。
但是安材有強有力的領導者,又怎麼可能被收購呢?
早在安材創立之初,這家半導體設備製造商就沒有上市的打算,種種金融手段對安材都沒什麼用。
想要收購安材,那就隻能射人先射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