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數會心一笑,能看到如此青春活力的好友真好。她關上門收拾一下屋子,然後換了一身輕便的衣服配著平底涼鞋出門。
出了小區不遠,早市還未散去。小販們的吆喝聲不斷,賣什麼的都有。還有人站在路邊發著傳單冊子。
她接過一本遞過來的宣傳冊子,上麵粗俗的字眼和衣著暴露的女子照片印入眼簾。XX夢幻人流,睡一覺一身輕鬆。
遙遠的不堪記憶湧進腦海,她下意識地緊捂著腹部。
那時候她渾渾噩噩,緊捏著這種宣傳冊,鬼使神差般地找到一間極為隱蔽的小診所。結果可想而知,她不光是一時輕鬆,而且一輩子都輕鬆。
走出一段路,她將那冊子丟棄在垃圾桶。
初陽朝升,她抬頭看著,暗下決心一定要有一個全新的開始。
先是去相關部門取回自己遞交的出國材料,然後去了書店。2006年的資訊,還不是很發達,沒有後來那種一部手機走天下的便攜。
她要找的是服裝設計相關的書籍。
沈家是做服裝的,她這方麵的知識專業且全麵。
挑了幾本得用的書,正付款時,杜曉美的電話打過來。
“韓數,趙總果然記得你。不過他聽說你曾在尚都實習過,指名要你采訪。江湖救急,大美女你快來時居大廈。”
她放下電話,結賬離開書店。
坐在公交上,身下是桔黃色的座位,她心裡甜絲絲的,泛著隱晦的歡喜。車窗外是熟悉又陌生的城市,往事一幕幕地開始浮現。
她自小跟著奶奶長大,趙時律是鄰居張奶奶養大的。
朱雀巷的鄰裡們總用憐憫的眼光看著他們,說什麼他們是一根藤上的兩顆苦瓜,都是有娘生沒娘養的苦孩子。
她不喜歡彆人把自己和他相提並論,少女的自尊心極強。每每聽到這樣的話,都覺得很是憤怒。
他不愛說話,成天陰沉沉的。彆人說他是私生子,是野種。而她,聽得最多的就是彆人議論自己的媽媽,形容最多的一個詞就是破鞋。
那個破鞋一樣的女人,未結婚前不三不四,仗著有些姿色四處勾搭。也不知道怎麼就嫁給老實巴交的韓東,誰知結婚後還不安分,剛生下女兒就和彆人跑了。
韓數自小心性敏感,過早明白破鞋的意思,潛意識中與那樣的人劃分界限。她努力學習,沉默寡言,從不敢輕易和男同學走近。
她怕隔壁的那個年長幾歲的男生,怕他狼一樣的目光,怕他陰沉麵孔下的占有欲。她更害怕彆人將他與自己扯在一起,她不要成為像媽媽一樣的女人。
兩家是鄰居,一年到頭,她和他說的話屈指可數。
在她十六歲那年,他離開江市。
誰能想到,再度重逢,他竟然已是城市新貴。
司機把她放在時居大廈的門口,她一進去,曉美就急忙跑上前,“姐們,你太夠意思了。這次采訪成功我請你吃法國大餐。”
“一言為定,提綱給我。”
杜曉美把采訪提綱交給她,“我能不能轉正,全靠你了。”
她笑了一下,接過提綱,問道:“趙總在哪裡?”
“在他的辦公室。”
曉美一邊說,一邊按了電梯。
電梯停在二十六層,韓數不停地做著深呼吸。趙時律辦公室門口的小妹打電話進去確認,才放她進去。
黑色西裝的男人坐在轉椅裡,背對著門。他的頭發烏黑濃密,就是一個坐著的背影,也不難猜出他的長相。
修長筆挺的身姿,雕刻完美的側臉線條,必是少見的美男子。
隨著椅子慢慢轉過來,好看到過分的俊美便呈現在眼前。她已不記得最後一次看他是什麼時候,他和她此後並無交集。
每每大場合中相遇,都是隔著人山人海,刻意忽視。
她關上門,擠出一個笑意。
“趙總,感謝您百忙之中抽空接受我們《南城風雲》的獨家采訪,這是采訪提綱,請您過目。”
尚都雜誌社能接到這份活,著實令同行眼紅。
但凡是雜誌社工作的,都以年輕的女性居多。趙時律這樣的青年才俊,是所有女孩子心中夢想的目標。
他修長的手指拿起提綱,粗略一掃,那狹長幽深的眸便定定看著她。
被這樣出色的男人認真看著,就算是見慣大場麵的韓數都有些悸動,何況他們之間還有那樣的糾葛。
比起年少時的他,眼前的男人少了陰沉,多了內斂。時光會賦予男人驚豔的轉變,恰如美酒,曆久彌香。
“我以為你會一直躲著我?”
趙時律站起來,微傾著身體。韓數在女子中不算矮,有一米六八的個子。但是在他的麵前,嬌小的如洋娃娃。
他個子很高,近一米九,氣場十足。幾年商場浸染,他身上的孤冷之氣漸散,取而代之的是霸氣從容。
“趙總,請問采訪可以開始了嗎?”
她仰視著他的眼,一字一字地問著。
他盯著她,看進她的眼眸。她的瞳仁中都是他的影子,滿滿地占據著。要是他真的完全占據她所有的視線,那該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