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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括從來不喜歡湊熱鬨,尤其是不喜歡去人多的地方,但是他被她的聲音吸引了,擠進人群中,望見了她。

她抱著吉他安靜地坐著,路燈柔和的燈光籠著她的臉龐,細密卷翹的眼睫毛宛若小刷子般,在眼瞼處投下一片陰影。

她輕輕撥著弦,好乖好溫柔的樣子。

“想帶你去看晴空萬裡,想大聲告訴你我為你著迷,往事匆匆,你總會被感動,往後的餘生,我隻要你。”

沈括的心忽然被什麼東西觸動了,巨大的波瀾掩藏他平靜的黑眸之下。

他從來沒有想過餘生應是什麼樣子,深陷泥沼之人,眼前隻有家徒四壁的困窘,未來無限渺茫,更沒有希望,沒有光。

可那天以後,沈括心裡開始有了一束光——

是她笑起來的樣子。

陸臻轉頭,看到沈括站在人群中,立刻坐不住了。

他拍了拍褲子,走到沈括麵前,以高大的身形隔斷了沈括望向陸嫣的視線。

沈括無視了他,往左側挪了一步。

陸臻仿佛故意找茬似的,也跟著往左邊挪了一步,偏不讓他看到陸嫣。

沈括眼角微顫,喃了一個字:“滾。”

“老子偏不。”

陸臻大咧咧地擋在他前麵,囂張地說:“想看我們家姑娘,給錢啊。”

沈括視線落到草地上的吉他盒裡,裡麵零零星星有十多塊錢。

陸臻知道這家夥放學兼職了好幾份工作,掙錢跟不要命似的,而且他平日裡吃穿用度格外儉省,根本不會胡亂花錢。

陸臻有意要給他難堪,揚了揚調子,說道:“舍不得花錢就快滾咯,像你這樣的家夥,多看我們家姑娘一眼都是醃h了,臭青蛙想吃天鵝肉,癡心妄想。”

癡心妄想。

沈括的心被刺了刺,不是因為陸臻侮辱他,而是因為陸臻說的...是實話。

他配不上這姑娘。

“陸臻!”陸嫣停下彈奏,帶了怒意地斥他:“你亂講什麼呀!”

“我亂講,我哪裡亂講,本來就是!”

“閉嘴!”

陸嫣望向沈括,抱歉地笑了笑。

沈括倒是沒有猶豫,手伸進了包裡,掏出一張一百元的整鈔。

陸臻看著那張鈔票,譏諷道:“我們可不找補。”

“不用補。”

沈括錯開他,甚至毫不客氣地撞了他的肩膀一下,撞得他往後一個趔趄,險些絆倒了。

他沒有把錢放進吉他盒裡,而是走到陸嫣麵前,靈巧的手將鈔票規規整整疊好,放進了陸嫣身前的小荷包裡,低頭在她耳畔說了幾句話。

說完之後,他冷淡地斜睨了陸臻一眼,轉身離開。

陸嫣手摸了摸荷包,柔潤的臉頰微微泛紅,點了點頭。

“真給了?”陸臻趕緊跑過來,想要從陸嫣包裡摸出那張百元鈔票:“他狗.日鐵定是拿的假.鈔!快給我看看!”

陸嫣連忙捂住了自己的荷包:“他給我的!”

“什麼給你的!”

“沈括自己說的,這是給我的錢,讓我拿去買米泡筒吃。”

“就知道吃,這錢夠買十車米泡筒了,撐不死你啊!”

對於二十年前而言,一百塊的價值差不多能翻個七八倍,所以陸臻才會這般反應。

陸嫣望著沈括漸漸消失在夕陽下的頎長身影。

她印象中的他,陰騭、冷漠、笑裡藏刀...

可是他剛剛把錢放進她的荷包裡,讓她拿著錢去買米泡筒吃,那深咖色眼眸...

真是溫柔到極致了。

晚上,沈括從自家院子出來,鄰居的寡婦陳月琴正在巷子口晾曬衣物。

“小括在家呢,吃晚飯了沒。”陳月琴殷勤地對他說:“我們家燉了雞湯,我給你們父子倆盛一碗去?”

“不用。”沈括冷淡地拒絕。

陳月琴臉上依舊堆滿了笑意:“那屋子裡有沒有臟衣服,都拿給陳阿姨,陳阿姨幫你洗了。”

沈括當然知道陳月琴打的什麼主意,父親沈建尋因為在水泥廠長時間無防護勞作而染上了塵肺病,工廠賠付了一大筆撫恤款,用以父親的後期治療和調理。

陳月琴沒有工作,也沒有收入來源,自然看上了那筆不菲的撫恤金。

沈括將房間門鎖好,轉身的時候,冷冷睨了陳月琴一眼:“以後,你不要再來我家了。”

“哎喲,白天你在學校,晚上有在外麵打工,你爸沒人照顧可不行啊。”

陳月琴抖乾了一件碎花的罩衫,晾在鐵絲上:“我聽見你爸難受的呻喚,心裡頭也難受啊,怎麼忍心不聞不問呢,你要是不叫我來,要是你爸在家裡有個三長兩短,可怎麼辦啊。”

“我會請保姆。”

陳月琴笑意更深:“花那冤枉錢做什麼,我在的時候就搭把手唄,你爸也有個人說說話。”

沈括也不知道陳月琴給沈建尋灌了什麼**湯,讓他真的以為這女人是真心真意地要和他過日子。

但是沈括看得明白,這女人沒安好心,她這樣的市井無賴,越是和她好好說話,她越是蹬鼻子上臉,這樣的人,沈括見得多了。

“你真想嫁給我爸?”

“哎喲,你說這話...”陳月琴含羞帶臊地說:“也就是相互搭個伴,說什麼嫁不嫁的呢多難為情。”

沈括冷冷地笑了,眼底泛著森然的寒意:“聽說,你還有個女兒。”

感受到沈括的不善,陳月琴忽然有些緊張:“你、你想乾什麼。”

沈括慢慢走近,以隻有她聽得見的嗓音,沉聲說:“我也真的很想...多個妹妹。”

他舌尖故意撚重了“妹妹”兩個字,臉上輕浮的神情讓陳月琴全身一緊,哆哆嗦嗦話都說不出來。

這小子陰邪得很,可不是善茬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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