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十來日不見, 這孩子就瘦了許多。楚雲梨心緒複雜難平, 走了進去。
柳寶禮抬起頭看到她,滿臉驚訝,然後眼淚就流了出來, 在黑臉上流出兩道水痕,“姐姐, 他們都說你不要我了……”
楚雲梨上前, 一把將他抱入懷中, “姐姐怎麼會不要你, 這不是就回來了?”
柳寶禮埋在她懷中,身子顫抖起來,“我想你, 想爹和娘……夜裡還冷, 我也不會做飯,也不會洗衣, 我還頭暈……想喝熱水……”
他不說, 楚雲梨也已經摸到了他微熱的額, 很明顯在發熱。而且他身上的衣衫也還是濕的,楚雲梨的眉心頓時就皺了起來,雖然她早就猜到柳寶煙離開後弟弟柳寶禮會被慢待,卻沒想到這哪是慢待, 分明虐待了。
她想要推開他仔細問問,柳寶禮卻扒著她的腰不撒手,“姐姐不要離開我。”
“以後我都不會離開你了。”楚雲梨正色道, “現在我有話要問你。”
她語氣慎重,柳寶禮止住了哭聲,抽噎道,“姐姐說真的,以後都不離開我了?”
楚雲梨點頭,看了看院子裡,問道,“怎麼你在這裡做飯?陶婆婆呢?”
“陶婆婆回家了。”柳寶禮垂著頭,語氣裡有些失落,“大伯母說,我們家養不起閒人。多養我一個已經很艱難,不能再留下陶婆婆了。”
楚雲梨皺眉,“那現在誰做飯?”柳寶禮雖然在燒火,但他確實折騰成這副模樣也還沒有把灶點起來,做飯肯定不可能。
“安堂姐。”柳寶禮下意識壓低了些聲音,“她還不給我飯吃,我偷偷進來,還被大伯母打了。”說著就去揉背。
楚雲梨掀開他微濕的衣衫,就看到背上一條條紅腫的印子。她突然想起柳寶禮屋中的人,又問,“你屋子裡住彆人了嗎?”
“大伯母說大哥讀書辛苦,我那屋子光線最好。”柳寶禮越說越沮喪,“可是當初爹娘說也要送我讀書的。”
楚雲梨揚眉,“那你現在住哪?”
柳寶禮指了指隔壁,“住隔壁。”
饒是楚雲梨見多識廣,此時也禁不住生出些怒意來,隔壁那是柴房,四麵漏風哪能住人?
她拉著柳寶禮出了廚房,“現在先彆吃,一會兒姐姐給你做好吃的。”
她徑直去了柳寶禮的屋子,對著裡頭的柳寶遠指著柳寶禮,質問道,“這就是你們說的幫我照顧好弟弟?”
柳寶遠看到她,愣了下,“寶煙,你何時回家來的?”
楚雲梨冷笑著進門,“滾出去!”
一邊說,一邊將他的書和被子往外扔。柳寶遠自懂事起就開始讀書,滿臉怒氣卻並不動手,“寶煙,你怎能如此粗魯?”
楚雲梨正扔得歡快,門被打開,柳寶安挽著菜籃子進來,看到院子裡一片淩亂,又看到楚雲梨發瘋一樣往外扔東西,她倒是比她隻知道讀書的哥哥知道得稍微多點,忙上前,“寶煙,這是做什麼?”
楚雲梨冷笑道,“你們一家都給我滾!”
柳寶安皺起眉,“我們都是一家人,爹娘特意帶著我們過來照顧寶遠的。”
“不用你們,我自己會照顧。”楚雲梨站在屋簷下,看著被她這凶狠的動作嚇得傻掉的兄妹倆,“你們一家,全部給我滾出去。”
柳寶安反應過來,跑到門口去大聲喊,“爺,奶,快回來啊,寶煙她發瘋了。”
楚雲梨板著臉進了廚房,一把操起菜刀,拉著柳寶禮站到了大門口,配上她青紫的臉,整個人凶惡無比,“誰要是進來,先問過我!”
柳母走近看到這樣的情形,頓時開始嚎,“夭壽哦,這好好的姑娘怎麼就瘋了?”
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周圍圍上來不少人,楚雲梨對上眾人狐疑的視線,“我沒瘋。”然後指著自己的臉,“大家夥兒評評理,那吳啟斯他就是個酒鬼,前天喝醉了之後,就對我動手了。把我打的半死,吳家沒有一個人願意進來勸他。這日子過不下去了,我怕再待在吳家,什麼時候被打死都不知道。”
楚雲梨見眾人竊竊私語,確實在聽她說,掏出一塊帕子捂著臉,聲音斷斷續續,無比委屈,“今日吳家鬨分家,嫂嫂回去叫了娘家人,我才抽空跑了回來,沒想到……沒想到……當初說要幫我好好照顧弟弟的大伯他們,就是這麼幫我照顧的。”她把柳寶禮推到了眾人麵前,“他沒有飯吃,房子被大哥占去,被攆去睡柴房,偷進廚房還要被打一頓,尤其他現在還發熱,我實在不敢想象,我要是沒回來……他風寒加重,我弟弟……我爹娘就這麼一個兒子,爺,奶,你們倒是真狠的下心。”
她仿佛誓言一般,“吳家我不會回去了,我要留下來照顧弟弟!”
大伯母不知何時已經回來,聞言皺起眉,“這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嫁什麼?”楚雲梨大聲反問,“他吳啟斯趁著酒醉占我便宜,我還沒去衙門告他呢。一個酒鬼,還是個喝酒之後會打人的酒鬼,大伯母,您還真是為我著想,你看看我臉上的傷,看看寶禮這副模樣,你就是這麼照顧我們的,現在你還要勸我回吳家。你夜裡敢閉眼嗎?不怕我爹娘找你嗎?”
餘氏後退一步,摸了摸胳膊,總覺得有些冷,忙吩咐柳寶安去燒水給柳寶禮洗漱,勸道,“寶煙,你太偏激了。是,寶禮確實……我以後會注意他的。”
“沒有以後了。”楚雲梨正色道,“吳家我不會再回,弟弟我親自照顧。不勞煩大伯母。”
她指著院子裡的東西,“麻煩你們一家從我家搬出去!”
餘氏麵色尷尬,尤其周圍這麼多人圍觀著,狐疑的視線打量她,忙道,“你這孩子,天都黑了,要搬也是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