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同氣連枝的原因……何氏麵色微變,“你的意思是,李家也會……”隨即一想,“如果李家被拉下水,你們倆也逃不過。二弟辛苦考取的功名,也會化為烏有。甚至你們也會下大獄……”
楚雲梨攤手,“對啊,所以就看你爹和你大哥他們要不要招認,招認了誰,如果他們上來就說李家,那我們都逃不過。”
何氏走時,整個人頹然下來,筆直的背影都彎曲了。出門時還被門檻絆了一下。
她今日來,一是為了娘家,二也是李章安讓她來探口風,把話帶回去之後,李章安也不蠢,立時找來各家商量,於是,人人自危。
眾人甚至還商議,想辦法把何家幾個知情人滅口。
但不等他們商量出滅口的辦法,那邊的賀家就被圍了,也是全家無論男女都下大獄,哪怕是已經是舉人的賀大少爺都沒能幸免,一樣下獄。下人則和何家一樣,被圈到一個院子裡看管著。
不用說都知道是何家的人招認了賀家,本來編得緊密的網,如今破了兩個大洞,眾人也不再想著彌補。乾脆收拾了銀票和行李,連夜出城。
城外的官道上早已經有管兵等著了,立時就抓了起來,凜城街道上,天天都能看到曾經富貴不已的人被押去衙門。
不過十日過去,整個凜城最富裕的那批富商,家中的宅子都被查封,鋪子裡已經被人接手。
接手鋪子的,是欽差大人帶來的掌櫃,這些鋪子以後也會被查封,不過若是現在就封,等於整個大半的凜城鋪子都會被封,難免引起恐慌,所以,讓他帶來的人接手,隻是權宜之計。
讓人意外的,李家卻好好的,李章安先是無比擔憂,前後仔細回想,突然發現這一切似乎都是他爹倒下之後開始的,而他爹病重之前,見的最後一個人就是楚雲梨。
他想到什麼,飛快跑去了李父的屋子。
自從李父病了,每次見他,都是那種恨鐵不成鋼的眼神,李章安自小見得多了,以前還罷了,現在他都是李家主了還這樣看他,幾次之後,他就不再去看李父了。
李父的屋子裡一股怪味,癱瘓了的人,伺候得再好,也難免有味,再加上他對李父不上心,底下的人自然也會怠慢,進門後他皺了皺眉 ,不過此時顧不得責備下人,他走到床前,問,“爹,你那些賬本我一直沒找到,是被人拿走了嗎?你是不是給了老二?”
李父閉了閉眼,再睜開時裡麵暗淡一片,扯著破風箱一般的嗓子問,“怎麼了?”
嗓子沙啞,幾乎聽不見,不過李章安還是看明白了他的意思,“凜城半個月前來了拿著聖旨的欽差大臣,專門嚴查官商勾結的。現在,和我們親近的人家,全部都已經被下了大獄。”
李父眼神更加暗淡,“二……”
李章安忙道,“二弟搬了出去,最近說是和友人出遊。”
聽到友人,李父眼睛一亮,李章安見了,忙問,“爹,你想到辦法了?”
李父搖搖頭,閉上眼睛。
他哪裡是想到辦法,早前他就覺得李少安帶來的那個友人不對,一看就出身富貴,但這樣富貴的人,如何會與商戶之子為友?商戶地位低,哪怕李少安是狀元,也難免被人看輕,如今看來,李少安早有主意,他是要把這凜城的黑暗一把火全部燒光。
想到這個兒子,還有那個繡娘出身的兒媳,如果不說他們對他做的事的話,其實這樣的人,日後肯定有大作為的,想到這裡,他唇角微勾笑了起來。
賺再多銀子若是後輩不爭氣也是白搭,如今後繼有人,哪怕躺在床上,也覺得欣慰。
而讓他欣慰的李少安,寫了狀紙遞到衙門,求欽差大人幫蘇家申冤,蘇儀不是病逝,而是有人行凶!
並且,還拿出了當初蘇家被人陷害的賬本,上麵明明白白記載著動手的幾家人和各種陷害蘇家的證據,樁樁件件詳細得很,為首的人 ,就是李權!
李父記載這些,本來是怕年深日久之後自己忘記細節,記載了之後算是一份要挾知情人的把柄,沒想到就是這東西,把他自己拖下了水。
哪怕李父已經不良於行,也被抬到了公堂上。
其實沒什麼好審的,李父今日才被抬去,但是何家和賀家那些人早已經受了不少酷刑,本就是自小養尊處優從未受過苦的富貴人,哪裡受得了這些,立時就招認了,再對比賬本,刑部侍郎當即就判了蘇家無罪,退還蘇家祖宅和鋪子,還有當初查操的金銀。
還沒判決犯人,李少安上前,欠身道,“下官還有一請,當初我娘被他所殺,夫妻之間感情淡薄,請大人答應給我爹娘和離 ,還她一個清淨日子。還有,蘇家全家無辜枉死,下官想要改姓,日後隨母姓蘇。求大人成全!”
躺在地上的李父聽到這句,生生吐出一口血來。
刑部侍郎說是誰也不見,但其實他每天晚上都會去李家新宅子把案情進展稟報給黃泰,早前黃泰已經說過,李少安對於此案揭發有大功,若是不過分的要求都可以答應。
且李少安已經跟黃泰說過想要為蘇家翻案,日後改姓蘇,承繼蘇家香火。所以,刑部侍郎沒什麼不答應的,當即就準了,還立刻就寫了一份和離書讓李父按了手印。
拿到和離書,李少安認認真真收好,地上的李父不停地發出“嗬嗬……”的聲音,似乎想要說話,滿眼哀求。
李少安不為所動,然後,他漸漸地不動了,睜著眼睛就這麼去了。
人死了,找來仵作上前查看,發現他來之前已經被灌下了藥,現在隻是發作,毒性太烈,哪怕早前就發現,也是無藥可救了的。
上首的張大人大怒,立時讓人去李府拿人。
其實人早已經拿來了,本來李家在這堆賬本中算是大頭,每年的利益占了三成,無論如何也洗不清罪名的。李章安夫妻倆被押進來時,他大喊,“我爹罪大惡極,他的藥是我灌的,算是戴罪立功,你們不能殺我!”很是理所當然的語氣。
不提堂上的人聽到他的話後的震驚,就像是曾經楚雲梨夫妻兩人顧慮的那般,天下無不是的父母,李章安毒死自己親爹,毫無倫常。再加上前些日子他讓人殺的那些掌櫃,裡頭有一些並不是李家的家仆,指使人對人行凶,且連殺幾人,罪大惡極,當即就被判了斬首。
而其餘諸人 ,但凡是參與了官商勾結的人,全部判了絞刑。裡頭有些不知內情的,因為家中富貴,欺壓百姓的,也各個都按律法辦,實在不知情的女眷,全部發配。
各家下人不知情的和揭發有功的放歸身契,有大功的還有獎賞。
整個炎熱的六月,比天氣更熱的,是凜城的氣氛。富商全部下獄判刑,往日以與各家有關係為榮的眾人紛紛與之撇開關係。
值得一提的是,蘇玉聽說了蘇家翻案之後,言自己是蘇家女兒,翻了蘇家族譜,蘇家確實有個小女兒,但已經在當年判決後就自縊了。她既然不是蘇家人,就隻能當李父的妾室處置,一起發配。
六月底,林立夏居然回來了,且直接就到了李家宅子門口,拜訪楚雲梨。
他如今可不再是國子監的學生,已經找到了門路捐官入仕,正經的九品知縣。
這樣的身份上門,自然是不好不見的。
“我想要你幫我母親求情。”林立夏坦然道,“她是你婆婆,哪怕隻做了兩個月,也總是你長輩吧?你難道就不怕以後無顏麵對我大哥?”
她肯定不怕,胡蘭月應該也是不怕的,林家把她害成那樣,如果林立春泉下有知,大概也會恨這個弟弟覬覦兄嫂才對。
見她不說話,似乎在沉思,林立夏眼神沉沉的看著她,“你隻要幫她求了情,我就不會到李大人麵前胡說……”他頓了頓,“比如你對我有情之事。”
這母子兩人,腦回路都一樣,楚雲梨無言半晌,本來她還以為要回到京城才能解決了他,沒想到他自己找上門來,還不怕死的想要威脅於她。
那她也不必客氣了,乾脆利落地直接就讓人去衙門報官。
林立夏和何夫人糾纏不清,且捐官的銀子還是何家出的,也算是官商勾結了。果然,衙門那邊很快就派了人來押了他走。
沒兩天,判決就下來了,林立夏官商勾結,奪去秀才功名,永世不得錄用,發配邊城。
七月底,被發配的女眷全部被押送著出了凜城。
楚雲梨的馬車停在郊外,看著一群人被官兵押著漸行漸遠,隱約間她還看到了林立夏,緊緊攙扶著一個女人,卻不是何夫人,而是李雨薇。
興許,他還想著李少安某日會放過這個妹妹的想法,無論是從利益還是從長相來看,跟著她,都比跟著何夫人那個半老徐娘要好。
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們也算是有情人終成眷屬了。
“我們也走吧。”身後車廂中,傳來李少安的聲音,現在是蘇少安了。溫和中帶著笑意,還伸手拉她,“去碼頭還得半日,趕緊回來歇歇。”
大學士蘇少安的一生的堪稱傳奇,出身商戶,母族卻被父親陷害,他考取功名之後給母族翻案,又請求父母親和離,還改母姓,行事頗受爭議。
但他一生,做下善事無數,好幾次大災他還親自去往災區,夫妻二人和災民同吃同住。真正的愛民如子,百姓父母官,更值得稱讚的,是他與妻子之間的愛情故事。
如果說蘇少安一生堪稱傳奇,他妻子胡蘭月的一生就是奇跡,本是丫鬟,卻做到了一品大學士的妻子,且得夫君愛重,凡是聽說過兩人感情的人,無不豔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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