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思暈了一會兒,顧不得身子不適,讓人備了馬車直接入了內城。
府城中也有和沈思認識的富商,沈思去了記憶中挺疼愛她的世伯處,卻被拒之門外。一年去了三家,前麵兩家還說家中主子不在會幫她通傳,到了第三家直接就不開門。
如果說方才隻是懷疑,到了這會兒她已經確定,那個販賣私鹽的沈家老爺,真的是她爹。
沈思蹲在石獅子旁,不知何去何從,好半晌才起身,去了大牢一趟,果然見不到人。隻得頹然地回了租住的宅子。
馬車剛停下,就看到徐輕越站在大門口,似乎正在等她。
沈思心裡欣慰,無論如何,她還有夫君陪著。
“你去了哪兒?”
徐輕越聲音一如既往的溫和。
沈思聽著,半天都沒落下的淚終於奪眶而出,“夫君,我爹他……他……”
她傷心地說不出話。卻聽徐輕越道:“嶽父的事我已經聽說了。”
沈思哭得厲害,“我去找陳世伯,可他不見我。他肯定也是知道了此事刻意避嫌……夫君,要是爹真的出了事,我怎麼辦?”
她撲了過去,可流了太多淚,她眼前一片模糊,看不清路,踢上了門前的青石板,踉蹌了一下,生生撞上了門框,隻覺得鼻子一陣疼痛,有熱流湧出。她伸手一抹再看手,入眼大片鮮紅。
連門也欺負她,沈思就哭了,“流血了……大夫……請大夫……”
徐輕越拉住她的手臂,把人揪著進了門,“隻是撞著鼻子而已,一會兒就好了,請什麼大夫,彆丟人。”
聲音溫和,但話中意思冷淡。
沈思眼前模糊,初秋的天裡,突然就覺得冷,仿佛骨頭縫中都有冷風吹過。
她喃喃問:“我丟人?”
從小到大,她當街打人,肆意妄為,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從來也沒人說過她丟人!如今不就是請個大夫,就丟人了?
放在以前,她就是碰掉了一個指甲蓋兒都不是小事,周邊的人都得哄著她。要是撞了鼻子流了血,非得兩三個大夫都來看過不可。因為她中了毒,沈家愣是不敢碰張家人一個手指頭,就怕惹惱了張宛雅不給她解藥……
就聽徐輕越冷冷清清道:“沈家全部下了大獄,你爹販賣私鹽之事若是屬實,還得到京城去由刑部親自審問,你以為你還是沈家的千金小姐麼?現在盯著你的人那麼多,碰著了鼻子請大夫,讓外人知道又是談資。”
這語氣譏諷,沈思心裡一陣火氣,放在以前,誰敢跟她這麼說話?
“據說府衙這邊去抓你爹是有了實證的,罪證確鑿,因為你爹會牽出一大片朝中官員,他們會不會記恨且兩說。還有,你也彆再出去找人幫忙了,去了也白去。除非朝中重臣,要不然誰也幫不了你。”
沈思脊背上生出一層冷汗,冷得她牙齒打顫,“真的?”
徐輕越歎息一聲,“你爹也是我爹,我也不想這些事是真的。他出了事,我也討不了好。你乖乖的,在我參加鄉試之前,都彆再出去鬨事。你是沈家女兒,若四處求人,還能以行賄之罪抓你入獄。到時候,我也救不了你。”
聽到這裡,沈思嚇著了,但又不甘心,“難道我就眼睜睜看著我爹……”
徐輕越有些不耐煩,“販賣私鹽是大罪,得全家抄斬。要不是因為你嫁了人,禍不及出嫁女。你以為你能好生生站在這裡?”
沈思打了個寒顫:“我不出去就是。”
她不出門,但有人上門。
讀書需要安靜的環境,租下的院子不大,楚雲梨在家難免發出聲音,所以,她偶爾會出門半天。這日她興致勃勃換了衣衫,帶上個小匣子出了門,直接去了徐輕越的院子。
開門的是沈思的丫鬟,看到她後,戒備問:“你來做什麼?”
楚雲梨伸出手,手心中躺著一個白瓷瓶,“我來給你家主子送解藥?”
“你會這麼好心?”
出聲的,是站在屋簷下的沈思。
距離得到消息才兩天,她整個人憔悴了許多,下巴也尖了,臉上脂粉未施,曾經的淩厲不在,多了幾分可憐。
楚雲梨笑了:“為何不會?我給你下藥,主要是怕你傷害我家人,現在的你……”
她輕笑一聲,“我沒必要防備,當然要把解藥給你送來。”
那聲輕笑落沈思耳中,隻覺得格外刺耳,忍不住尖聲問:“你也看我的笑話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