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茶兒一熱起來,直接燒得躺在床上,不過半日,就開始說胡話。
陳父請了大夫的,熬了藥灌下去卻不見好轉。本來他也以為是丁茶兒身子太弱,可在翌日早上,卻看到丁氏把大夫配的藥丟到灶中,換了一些灰撲撲的乾草熬著。
彼時陳父是想給丁茶兒額頭上換帕子,發現盆中的水不夠涼,又沒看到廚娘,便自己去廚房打水。
換在平常,他一年也去不了一回廚房。卻沒想到不過偶然去一回,就親眼看到了這樣的事。當時他腦子一懵,衝上去對著丁氏就是一巴掌。
打完了還餘怒未休:“你個毒婦!你在做什麼?”
丁氏捂著臉,看著一臉凶神惡煞,恨不得把自己吃了的男人,揚眉道:“你不是看到了嗎?”
她居然連辯解都沒有,直接承認。陳父怒氣衝衝:“這些日子,茶兒都沒到你麵前來。你們倆也沒吵架,為何你要下這樣的毒手?”
在陳父眼中,給他生了兒子的丁茶兒已經是他的家人。丁氏不喜她他知道,但是,他萬萬沒想到丁氏已經到了容不下她的地步。
丁氏反問:“我為何你不知道?你當我是傻子,任你欺辱瞞騙?”
看到她眼中的怒氣,陳父恍然:“你看到房契了?”
丁氏反問:“她連我兒子的東西都要搶,我換了她的藥,有什麼不對?我總不能去對那個還不會說話的娃娃動手吧?”
陳父怒極:“照你這麼說,我還要感謝你們對孩子動手?”到底解釋了一句:“換房契的事不是她提的。”
丁氏瞪大眼睛,嗬了一聲:“如此會勾引人,哄得你心甘情願把家產雙手奉上,對她動手,我更不虧心!”
“我可以解釋的,你為何不問過我?”妻妾失和,甚至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陳父滿心痛苦,解釋道:“元臨已經這樣,他又不能做生意。我打算把那邊的鋪子給元寶,這邊陳家祖產留給元臨,他是長子,占祖產本就應當應分。”
丁氏並沒有因為他的解釋而歉疚,甚至愈發生氣,質問道:“你自以為大度,可你有沒有想過,一年之前,這家中所有的東西,都是元臨的!”
陳父啞然。
丁氏見他不說話,愈發生氣:“咱們家弄成這樣,都是因為你把守不住自己。當初丁茶兒的勾引你並非不知,不過是半推半就。要不是因為你有庶子,元臨又怎麼會想另開鋪子?他若是一直和我們住在一起,又怎麼可能會被燒傷?”
她控訴著,眼淚順著她憔悴不堪的臉滑落,這段時間,她老了十歲不止,陳父看在眼中,雖然不覺得自己有她口中錯的那般多,但也體諒她,實在是兒子的遭遇太過慘烈。
都說清官難斷家務事,陳父覺得自己家的這些事就是一團亂麻,暫時掰扯不清,丁茶兒那邊還等著喝藥呢。
無論他心裡有多少後悔,現在丁茶兒已經是他妾室,還為他生下了孩子,總不能眼睜睜看著這麼點大的孩子沒娘吧?
當即,他並沒有多掰扯,起身去了醫館重新抓藥,親自熬了。想了想,端著藥來敲了楚雲梨的門。
“秀芝,勞煩你幫我灌個藥。”
彼時丁氏正生氣呢,嗤笑道,“讓兒媳給你伺候妾室,果然是你陳家的家風。”
陳父不滿:“兒媳喂個藥,怎麼就伺候了?再說,家中就這幾個人,我灌不下去,難道眼睜睜看著她死?”
丁氏這時候滿心不甘,無論陳父說什麼她都聽不進去,當即笑容更加嘲諷:“是啊,家中連個伺候的人都買不起,還學人家納什麼妾?還沒富裕起來,先把那些大戶人家的陋習學了個透,你怎麼不跟人家學學好的,比如尊重主母,比如什麼事都和主母商量,比如妾室歸主母管?”
如此咄咄逼人,落在陳父眼中隻覺得她不可理喻,看向楚雲梨:“秀芝,快點。”
楚雲梨不耐煩,起身接過藥,進了丁茶兒的屋中,捏住她下巴,快速將一碗藥倒了下去。
動作太粗暴,陳父看得牙疼。
不過,藥確實灌下去了,並且沒吐。
夜裡,因為丁茶兒病著,陳父怕被她過了病氣,家中沒有多餘的屋子,讓廚娘帶著孩子,自己回了正房,夫妻二人一夜無話。
翌日早上,陳父再去看丁茶兒時,發現人已經沒了氣。
他愣住,很快回神,摸了摸丁茶兒鼻息間,確實沒了氣,並且,身上已經僵硬,應該是上半夜就沒了。
怎麼會沒了呢?
下意識的,他開始回想昨夜,迷迷糊糊醒了好幾次,沒發覺有什麼異樣。
至於邊上的人有沒有起來,他也不確定。
但無論是不是丁氏做的,這事都不宜鬨大。想明白後,陳父很鎮定的吩咐廚娘去請大夫。
大夫來了又走,也說不清丁茶兒是怎麼死的,發現她身上沒外傷,又不像是中毒的樣子。隻道:“發高熱的人,很容易沒命。”
陳家新納的妾室沒命了。
一個妾而已,就和當初丁茶兒進門一般,無聲無息地就把人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