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顆大石頭,是專門搬來擋馬車的。
就是有時候馬車卸貨之類,怕馬兒將馬車帶著跑,就搬石頭放在馬車輪下,如此,馬兒就算往前走兩步,馬車也紋絲不動。
這條街上,基本每家每戶都有這種石頭。但都是放在台階上麵的隱蔽處,需要的時候再搬出來。陳家的這兩塊……大概是因為看熱鬨的人太多,不知何時被踢了下去,也沒人撿。
丁氏看著自己的手,又看看地上已經暈厥過去的人,慌亂地解釋:“我真的隻是順手,沒有用勁……”
沒有人聽她解釋。
眾人都看著地上的陳父,這和方才隻撞了一個大包的羅寡婦不同,陳父的額頭上一個大洞,正潺潺流著血。
楚雲梨眨眨眼,也被這番變故驚得愣了下。
方才來給羅寡婦包紮的大夫還沒走,正在看熱鬨呢。醫者本分,他當即沒多想,下意識擠上前去打開藥箱就開始包紮。
可陳父頭上的傷口太大,根本止不住血。楚雲梨上前幫忙,還翻看了一下陳父的眼睛,又把了脈,心下搖頭。口中急忙喊:“爹,您怎麼樣?”
這不隻是外傷這麼簡單,腦內也已經出血,幾息就會要人性命。如果她手邊有趁手的銀針和藥材,或許還能延緩他的性命,但也隻是延緩而已。
這位大夫明顯醫術一般,手邊連銀針都沒,眼見止不住血,也有些慌了:“你們趕緊去請周老大夫,我不成……趕緊……”
丁氏慌得眼淚直掉,大喊道:“勞煩你們幫忙請大夫……”又哭著撲到陳父身上:“孩子他爹,我不是故意的,你可千萬不能有事……不能有事……”
她哭得滿臉是淚,卻顧不上擦,聲音悲愴。
圍觀眾人都覺得難受。
地上的陳父很快就沒了氣息。
這一下,眾人都沒心思再議論,好好的人剛剛還大聲說話想要和離再娶,這就無聲無息了。到了這時候,誰是誰非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出了人命了!
丁氏哭得厲害,聽到陳父沒氣,她顫抖著手親自去他鼻尖試探,半晌,她暈了過去。
她暈得乾脆,卻把剩下的這一攤麻煩都丟給了楚雲梨。
沒辦法,現在這裡陳家的人除
開一個暈厥的丁氏,就剩下那邊還被人抱在孩子哇哇大哭的陳元寶。楚雲梨身為兒媳,無論之前感情如何,這時候都該上前理事。
很快,陳父被人抬進了屋。
那邊的羅寡婦此時還暈著。
隻看她頭上的大包,楚雲梨就知道她不是真的想尋死,就算那根柱子不是桐木,她也死不了。
所以,楚雲梨跟著人將陳父抬進門路過羅寡婦時,假裝站立不穩,踉蹌了一下,剛好一腳踩上羅寡婦的大腿。
每個人大腿上有的地方是不能用力踩的,她看準了地方一腳下去,雖然用的力道不大,但地上的羅寡婦立刻尖叫一聲。
雖然聲音不大,但耐不住周圍人多,都聽到了這動靜,然後就看到捂著大腿一臉尷尬的羅寡婦。
眾人:“……”裝暈?
她裝暈不要緊,可害人家夫妻打架,還弄出了人命來。
不過,這時候陳父沒了命,那邊丁氏承受不住打擊也暈倒在地,眾人且顧不上指責她,都紛紛幫忙把人挪進後院,找了門板把屍首放好,又有人去扯孝布……都開始幫忙置辦喪事。
不過半日,附近幾條街的人就知道陳父沒了的事,有來往的人家都上門吊唁。
陳元臨再不想出門見人,父親的喪事他還是得出來。
楚雲梨這邊忙著辦喪事,沒空回去。
有人去給陳元臨報喪時,他當即瞪大了眼。父親不是還想和寡婦勾搭麼?
前兩天不是還算計成衣樣式,想要過來偷麼?
昨天母親還搬過去了,怎麼現在就死了?
記憶中的父親正值壯年,前不久才添了幼子。這把年紀能有孩子,證明他還年輕,正是得意的時候,怎麼說沒就沒了?
他心裡很多疑惑,但他嗓子疼,根本問不出來。抬他過來的人卻很耐心,將剛才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全都跟他說了。
陳元臨聽完,還覺得做夢一般。父親沒了,竟然是母親下的毒手。
當然了,所有人都看到那是個意外。
可就算是意外,也是母親殺了父親啊!這讓他怎麼接受得了?
雖然父親最近做的這些事不像話,甚至已經隱隱有放棄自己的意思,可父子倆曾經也真的父子情深過的,過去的很長一段時間裡,父親教了他許多
東西,是真的疼過他的。
一個人無論生前做了多不好的事。在他死後,曾經做的那些不好的事通通都顯得不重要。回憶起來的,都是那些好的。
包括丁氏,醒過來之後默默垂淚,腦中滿滿都是夫妻相守二十載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