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柳母感動得眼淚汪汪,喝完了藥後,用手捶著胸口:“我糊塗啊……”
大娘剛才說那些話,就是想讓母子倆念著張紅玉的好。看著她這樣,心裡也難受:“你當初到底是怎麼想的,那女兒嫁出去就是彆人家的人,外孫子確實應該疼,可那是彆人家血脈,怎麼能越過自己孫子呢?”
在當下看來,讓外孫子越過孫兒,是一件讓人很不能理解的事。
柳母哭得愈發傷心。
大娘不太好勸:“剛剛我已經幫你燒好了水,你喝了藥就早點睡,大夫說了,能吃能睡才能好得快。”
柳母擔憂隔壁的兒子:“長洲呢?”
大娘沉默了下:“他喝了藥,好轉了點。”
卻也隻是一點而已,黃昏的時候,他又吐了一次血,裡麵還帶著血塊。
大夫說了,如果不喝藥,也就是這兩天的事,用上好藥倒是能好轉,可毒入五臟六腑,興許能好一段。但活著的每一日都是煎熬,很是痛苦。
如今隻剩下母子倆相依為命,大娘不好瞞著,把這話隱晦地說了。她不好直言柳長洲快要死了,隻說他能好轉一些。
柳母聽到兒子能夠好轉,微微放鬆了些。
“我心裡有愧啊!”
大娘又寬慰了幾句,離開時,特意去看了隔壁的柳長洲。
楚雲梨告了幾日假,這段日子天天都去繡樓,她教人的同時,自己也沒閒著,又繡了一幅繡品出來。
掌櫃很高興:“餘姑娘已經定下了您接下來的幾幅繡品,每一幅都是十六兩。”
楚雲梨捏著一大一小兩枚銀錠,這邊回家要路過柳家,她便順路去探望。
柳長月正在熬藥,她這幾天要幫著洗母子倆弄臟的被子和衣裳,還要熬藥燒水做飯,整日疲憊不堪,加上李旭那邊也要她照顧,弄得心力交瘁,氣色大不如前。
聽到開門聲,她側頭望了過來。
楚雲梨看到她的臉色,笑著道:“照顧人要緊,你自己也要保重。彆母子倆還沒走,你先倒下了。”
柳長月垂下眼眸。
這幾日所有來探望母子倆的人都跟她說:張紅玉對你們家有恩,如今還不計前嫌救治母子倆,要心存感激。往後記得報答。
可柳長月壓根就不需要她這麼好心。
母子倆的病日漸嚴重,幾日過去,已經徹底起不來身。一開始要方便還能叫人,從昨天起,徹底沒了知覺。短短半日,換下了大堆大堆的衣衫被褥,格外臟臭,團戰令人作嘔。
而這一切,全都要她來洗。
柳長月都快崩潰了。
楚雲梨走了幾步,聞著了屋簷下那堆衣衫被褥的臭味,想到什麼,道:“生病的人可不能弄得太臟,否則隻會病得更重。”她去了隔壁,掏出那枚銀角子:“大娘,麻煩你去幫我買些被褥。”
大娘瞪大了眼,歎息一聲:“你是個好孩子。”
楚雲梨笑了笑:“無愧於心罷了。”
隻要能收拾柳長月,她很樂意出點銀子。
聽說柳長洲這兩天吐血吐得厲害,吐出來的血塊裡都帶上了臭味,楚雲梨進了屋。
屋中味道不太好,她抬手推開了窗。
床上的人無知無絕,她走近後在他身上幾處按了按。
沒過多久,昏迷的人就睜開了眼。楚雲梨偏頭看著他:“你醒了?”
柳長洲後來的這幾日,大部分都在昏睡之中,睡著了都覺得全身疼痛,恨不能痛死過去。醒過來後,隻覺得周身酸疼,胸口也疼,每一次的呼吸,都仿佛是最後一口氣……興許死了,就不受這樣的罪了。
可他偏偏又死不了。
聽到聲音,他側頭望去,看到了窗戶旁含笑而立的纖細女子。
張紅玉和曾經記憶中溫婉的模樣有些相似,咳,好像又有哪裡不同,他說不出。此時他頭都是疼的,也顧不得細想:“我……睡了多久?”
“很久很久。”楚雲梨歎口氣:“我覺得,你千萬彆睡,可能會一睡不起。我已經儘力讓大夫幫你用好藥,可這世上有許多事……人力無可挽回。”
“你還這麼年輕,我是真沒想到,你會死得這麼早。”
柳長洲:“……”他還沒死!
不都說在病人麵前少說這些話嗎?
她這怕他氣不死麼?
楚雲梨今日過來,可不是為了敘舊的,她笑著道:“有件事情我覺得有必要告訴你。大夫跟我說,你們母子兩根本就不是吃壞了肚子,但是中了毒。你有懷疑的人嗎?”
她看著窗外燒火的柳長月,語氣溫婉,帶著誘惑:“你想不想報仇?”
柳長洲也沒想過自己會這麼早死。
當初和張紅玉和離,他心裡帶著怨氣。還有種不服輸的勁頭,想著離開她之後,他再娶一個比她更厲害的,生一堆兒女。
想法很美好,可現實……就是這樣。他越過越差,連債都沒還上,那個孔家姑娘在他中毒之後,很快就退了親事,前兩天他病得迷迷糊糊的時候,好像聽到周圍的鄰居議論說,孔家姑娘已經再次定了親。
“紅玉,我對不起你。”
“不說那些話。”楚雲梨擺了擺手:“我們大家的心裡都清楚,你到現在還在懷疑成揚的身世……”
柳長洲有些著急:“我一直拿他當親生兒子。”
楚雲梨氣笑了。
本來就是他的親生兒子,用得著當嗎?
胡關如今徹底和她斷了來往,好好的兄妹之情,正是被逼得斷絕關係。
“不用你當。”楚雲梨隨口道:“沒有你們,他會過得更好。事實上,我也希望你早早死了,彆拖他的後腿。免得他日後考取功名後,你們又冒出來認親。”
孝子比天大,到那時候,柳成揚是不管也得管。
柳長洲垂下眼眸:“是不是……你下的毒?”
楚雲梨嗤笑一聲:“自欺欺人!我已經離開了,日子過得挺好,用得著下毒害你。於我來說,讓你長長久久的活著,又占不到我的便宜,才是對你最大的懲罰。”
柳長洲:“……”
他設想了一下,就覺得很憋屈。這一憋,又吐了一口血。他臉色更青,整個人也愈發萎靡。
楚雲梨訝然:“你可彆氣死了。”
柳長洲:“……”
這女人肯定是故意的,他真的差點氣得一口氣上不來。
他深呼吸幾口氣,又咬了下自己的舌尖,勉強打起了精神,道:“我雖然閉著眼,但有時候也是清醒的。我聽到他們說,中了毒後。我已經沒救了。就算活著,也是在痛苦之中。你是不是故意……”
“我就是故意的。”楚雲梨冷笑了一聲:“你舍得不喝藥嗎?”
柳長洲:“……”不舍得。
哪怕他還有最後一口氣,又不會舍得死。
“你太狠了。”
楚雲梨搖了搖頭:“沒良心的玩意。我在儘力救你!”她看著外麵的天空:“成揚明天就回來了,到時候我會讓他來見你。等你們再見,大概就是在靈堂上。”
柳長洲又吐了一口血。
這種等死的感覺並不好受。
尤其,所有人都覺得他活不下去了。事實上,他自己也有預感。
活著太難,不如死了。但他知道,但凡自己想要放棄,就很可能再也醒不過來。
“是柳長月下的毒,對麼?”
楚雲梨來了興致,揚聲喊:“柳長月,你哥哥找你。”
柳長月丟下手裡的柴火,急忙奔了進來。
看著門口狼狽的妹妹,柳長洲心下愈發失望。妹妹從小就愛偷懶,出嫁之後,更是把自己當做客人,從來不會幫忙乾活,走的時候,也總要帶走家裡的東西。之所以這般儘心儘力的照顧,一定是有所求。
柳家如今……隻剩下這個宅子了。
他可沒有忘記,柳長月最開始是想賣了這個宅子的!他直接問:“你是不是覺得我們走了後會把宅子留給你?”
柳長月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她他陷入了自己眼中的期待,低著頭道:“這是你的東西,你愛給誰就給誰。”
柳長洲看著她的頭頂:“我偏不給你。”
柳長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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