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並未不允旁人質疑,更沒有說魏嬰十全十美,閣下何必含血噴人!”
於是他們開始朝另一個方向爭吵,魏無羨騎著花驢子嘿嘿哈哈地路過。不想這麼多年過去了,他依舊在修士們的唇槍舌劍裡雄風不倒,“逢魏必吵”。若是票選百家人氣最長盛不衰者,他必須當仁不讓。平心而論,那修士說的倒也沒錯,現在修真界通用的風邪盤是他做的第一版,確實精密不足。他原本正在著手改進,誰教沒改完老巢就被人搗了,大家也就隻好委屈下,繼續用精密不足的第一版了。
吃血肉啃骨頭的大多低階,如走屍;隻有較為斯文優雅的高品階妖獸或厲鬼才能夠吸食並消化魂魄,還一口氣吃了七個,難怪這麼多家族都聚集於此。既然夜獵對象非同小可,風邪盤出些差錯也在所難免。
魏無羨勒住繩子,跳下驢背,把那隻吊了花驢子一路的蘋果送到它嘴前:“一口,就一口……呸!你這一口是要把我整隻手都吃了?”
他挑著蘋果另外一邊啃了兩口,塞回花驢嘴裡。正心痛自己居然淪落到跟一隻驢子分同一個蘋果。後背忽然撞上一個人。回頭見是一名少女,雖撞了他,卻完全沒把他放在眼裡,雙目無神,麵帶微笑,直勾勾地看著某個方向。
魏無羨順著她目光望去。那方向一從黑壓壓的山頂,正是大梵山。
突然,這少女在他麵前手舞足蹈起來。姿勢狂野,張牙舞爪,魏無羨正看得津津有味,一名婦人提著裙子奔過來,抱住她哭喊:“阿胭,咱們回去吧,回去吧!”
阿胭奮力甩開她,臉上的笑容,自始至終沒有消退,帶著一種讓人毛骨悚然的慈愛之意,繼續邊舞邊跳,那婦人隻得追著她滿街跑,邊跑邊嗚嗚哭泣。一旁一個貨郎道:“作孽,鄭鐵匠家裡的阿胭又跑出來了。”
“她阿娘真可憐哪。阿胭、阿胭的夫君、還有她的丈夫,沒一個好的……”
魏無羨東逛西逛,從各路人馬零散的隻言片語裡,梳理出了此地發生的異事。
大梵山上,有一片古墳地,佛腳鎮鎮民的祖墳大多都在這裡,有時也會給無名屍體在這裡刨個坑立塊木牌。數月之前,有一晚電閃雷鳴,風雨大作。暴雨衝刷,一夜過後,大梵山有一片山土滑坡崩塌了,正是那片墳地。許多老墳都毀了,還有幾具棺木翻出了土,被一道雷電劈飛了棺蓋,連屍帶棺被劈得焦黑。
佛腳鎮鎮民十分不安,一番祈福,重修古墳堆,以為擺平過去。誰知,自那以後,佛腳鎮開始頻頻出現失魂之人。
第一個是一名懶漢。此人窮光蛋一個,平日遊手好閒,當夜因為打獵被困在大梵山,被山崩嚇個半死,命大無事。回來沒過幾天,忽然娶了個媳婦,大張旗鼓辦了親事,說從此要行善積德,安心過日子。
新婚之夜他喝的酩酊大醉,躺倒床上便沒起來。新娘子喚他他不應,一推才發現新郎雙眼發直、渾身冰冷,除了還能呼吸,和死人沒什麼兩樣。如此不吃不喝躺了數日,安心入土了。
第二個便是鄭鐵匠家的阿胭。小姑娘剛訂了一門親事,結果未來夫婿第二天在打獵時被山上豺狼咬死。她得知此事後,也出現了前一個懶漢那樣的情況。萬幸,過了一段時間,她的失魂症竟然自己好了。但從此人也變得瘋瘋癲癲,每天笑嗬嗬地在外麵跳舞給人看。第三個是阿胭的父親鄭鐵匠。至今已連續有七人遇害。
魏無羨琢磨,多半是食魂煞,而不是食魂獸。
二者雖相差一字,卻是完全不同的東西。煞屬鬼類,而獸是妖獸。依他之見,可能是山崩震塌了古墳,天雷劈開了棺木,放出了其中安息的陳年老煞。究竟是不是,讓他看一眼那是具什麼樣的棺材、有沒有封印殘留即可。可佛腳鎮鎮民肯定早就將燒焦的棺木另埋,把屍骨重新收斂入土了,痕跡必然沒剩多少。
上山得從鎮裡走山道,魏無羨蹬著驢子慢悠悠往坡上走。走了一陣,幾個人一臉晦氣地往下行。
這行人有的臉上帶傷,七嘴八舌。天色昏暗,迎麵撞上個一臉吊死鬼妝的騎驢人,齊齊嚇了一跳,罵了一聲,繞開他匆匆下坡去。魏無羨回頭尋思,莫非是這食魂煞紮手,铩羽而歸?略一思索,拍拍驢子臀,小跑騎著上了山。
他恰恰錯過了這群人接下來的怨聲載道:
“從沒見過這麼霸道的!”
“那麼大一個家族的家主,用得著到這裡來跟我們搶一隻食魂煞?他年少的時候殺過不知道多少隻了吧!”
“唉,有什麼法子。誰叫那是江澄。得罪哪位家都不能得罪江家,得罪誰都不能得罪江澄。收拾東西走了,自認倒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