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1 / 2)

需知, 鳳城寒此人一向行得端做得直,還曾被同門嘲笑不該入道門,該是個端方如玉的儒道君子。正因修身持正, 鳳城寒越想, 思緒便越雜亂無章了起來。

他一向清醒, 一目十行過目不忘, 記學極快,偏偏有朝一日,卻如墜泥潭, 難再保持冷靜。

於是他主動提出前往洞庭為黃老祖賀壽,未曾想還是夜夜難眠。

好在, 夜不成眠,總比佳人夜夜入夢來得輕鬆一些。

捱一捱也就過去了, 鳳城寒略微鬆了口氣,他的性格與道門倒也頗為相契, 寡言冷淡的外表下,他是個重情的溫軟性子, 絕不輕易殺生, 常常不眠不休引渡荒魂。

琴音嫋嫋間, 草葉間漸有熠熠流螢上浮,如一盞一盞引魂燈,冉冉排空。

鳳城寒仰頭望去, 心下稍感寬慰。

清猿冷冷,忽西忽北,子母連枝而去,與琴音酬和,哀鳴淒淒。

當金羨魚來到這兒的時候, 看到的便是眼前這如夢似幻的一幕。

方才知曉小時候所學的《三峽》篇章:“常有高猿長嘯……巴東三峽巫峽長,猿鳴三聲淚沾裳……”幾句實在是所言非虛。

這些荒魂在臨行前終於憶起自己的容貌,人就不說了,雉兔野狐之輩卻依偎在鳳城寒腳畔身側,嬉戲跳躍。

鳳城寒眼睫低垂,忽而停下撥弦之舉,撫摸安慰。

……這位算是……迪士尼公主嗎?

金羨魚驚訝地睜大了眼,見到這如夢似幻的一幕也忍不住笑起來。

她的動作終於引起了鳳城寒的注意,他眼裡飛快地掠過了一抹無聲溫和的驚訝。

……差點兒忘記正事。

青衣老嫗眼裡隱含欣賞之意,嗓音難得溫和:“你還未曾入眠?”

老人的臉在黑暗中愈顯可怖。鳳城寒卻沒有表露出任何異樣,輕聲說:“……夜深難眠,叨擾婆婆了。”

從今日這簡短的接觸,足可看出這青衣老嫗為人古怪,性格乖僻脾氣又臭又硬,是個不好相與之輩。

但鳳城寒看到她,心中忽然升騰起了股怪異的親切之感,“婆婆倘若睡不著,我彈琴給婆婆聽。”

這話一說出口,鳳城寒自己都覺得訝異困惑。

咦?

金羨魚也怔住了。

她本來還苦惱找什麼話題套近乎來著。

鳳城寒主動開口邀約,她豈有不應之理,當下整衣微微一笑。

“且聽聽你琴技如何。”

……

鳳城寒的確無愧有“劍膽琴心”之稱。

纖白的十指輕撥,便有動人的琴音流瀉而出。

一曲罷,金羨魚偏頭尋思著光聽琴怎麼也不能夠。

大家一起聯奏培養默契那是必須的。

於是“哈”地笑了一聲,“你且等我。”

轉身去抱了幾個瓶瓶罐罐回來了。(都是今天大家吃剩下的)

幾乎就在她擺出陣仗的時候,鳳城寒就明白了她想做什麼,他有些驚訝,望著眼前這一幕未曾阻攔。

這老嫗容色枯槁,披著一件鶉衣百結的青衣,打扮得像個破破爛爛的叫花子。

笑了笑:“老太婆不才,冒昧與仙君共奏一曲。”

鳳城寒忙道:“前輩客氣。”

金羨魚微微一笑,拎起筷子落下第一個“叮叮”清音。

不過是幾個破碗破罐,卻被她敲出了水玉之清,擊冰之脆。

其實穿越之前,金羨魚也是個填鴨式教育下長成的廢宅,特長基本沒有。

不過穿越了幾百年,再不學點兒什麼興趣特長就有點兒說不過去了。

這或許也是長生的好處之一,有大把的時間可以浪費可以消磨。

前段時間在她那位美人白師父的督促下,琴棋書畫這些特長可謂是一路突飛猛進。

雖無法與搞音樂的鳳城寒相提並論,但也不至於怯場。

鳳城寒側耳傾聽,無聲無息,默契跟上,撥弄弦音。

這琳琅琴音清音相合,配合默契無間,使人如置身於江南,靜聽廊下春雨,雨打空竹,如來滴水,泠然作響,沁人心脾。

又使人不住暢想那“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的意境。

這老婆婆雖說生得口嘴歪斜,手瘤足跛,但發髻梳攏得整整齊齊,乾乾淨淨,足可稱之為妙人。

兩人誰都沒有說話,就這般一曲接著一曲,滌蕩塵埃,牽引荒魂。

在這合奏中,鳳城寒一顆心難得安定了下來,琳琅作響的清音,猶如脈脈溫情顫動。鳳城寒眼眸趨向溫和寧靜。

而在樹梢,紅發雪膚的少年,一手作枕,仰躺在枝椏間,一手伸出百無聊賴地捕捉著天上散落的星光。

姿態輕盈得如同一隻懶洋洋的貓。

從枝椏間半垂落的小腿晃悠悠的,像是優哉遊哉,晃過來甩過去的貓尾。

不過但凡出了一點問題,他也能立刻如貓科動物一般躬身拔刀。

他小心翼翼地守候著鳳城寒,確保他每時每刻的安危。

琴音令人心曠神怡,一顆心如同浸入了冷水裡的硬殼果子,涼絲絲,舒服服。

師父。少年眼睫低垂,喃喃地將這兩個字眼說得竟有些大逆不道的意味。

隻要呆在鳳城寒身邊他就心滿意足了。

占有欲倒也有的,隻是被少年如同貓兒收斂爪子一樣,安分無辜地藏在了肉墊裡。

這一次嘛。

衛寒宵歪了歪腦袋,

這個青衣老太婆倒也有幾分本事,並不十分聒噪難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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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曾見到嗎?”玉龍瑤微微頷首,微笑著自店內退了出來,就像是個再有禮貌討喜和藹不過的少年郎。

側眸望向了身側,玉龍瑤輕聲道:“還未有小魚兒的消息。”

謝扶危還是那麼一副淡泊無感的模樣。

他一言不發,不置可否,眼睫一壓,透澈到以至於恐怖的雙眸靜靜地凝望附近的店麵。

這是家成衣店,店內掛著件大紅色的嫁衣,以金線細細勾勒出耀目的鳳紋,繁複至極。

他銀發及腰,麵容馴美,近乎於被嫁衣吸引了目光,等待出閣的新嫁娘。

這連日以來,他的心境很是奇怪。

這與之前有些反感厭惡金羨魚時的心境完全不同,他夜半總有些輾轉反側,一閉上眼就是少女朱唇輕啟,笑吟吟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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