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稍作休整之後, 第二天眾人又行進了半程。
突然望見在距離洞庭不遠處的地方,聚集著十多個人。
兩派人馬,一派穿粉衣, 一派穿麻衣,似乎在爭辯著什麼。
“看樣子像是……”孟雪奎驚訝說,“合歡宮和崆峒派的?”
合歡宮和崆峒派?金羨魚和其他人都愣了愣, 不自覺地將目光投向了他們之中唯一一個合歡宮人士。
弄花雨露出個驚喜的笑意, 噠噠噠地跑過去了。
崆峒這不是她那位傲嬌師父的門派嗎?金羨魚眉目沉凝了下來,側耳留意著爭吵的內容。
卻說這邊合歡宮的十幾個弟子,都是少年少女的模樣,言笑晏晏,香風繞身, 袍袖翩翩,甚至出場還自帶bgm的, 隱約有絲竹管弦之聲傳來,可謂是風騷至極。
“算了吧,何必與他們計較。”當中一少女歎了口氣,幽幽道,那一雙美目, 眼風兒不自覺地往對麵飄。
這個世界的合歡宮倒和修真裡的不大一樣,至少名聲沒那麼差, 合歡宮出美人, 大仙洲各門各派不少掌門夫人、長老夫人之類都是合歡宮出身。
與不少宗門都保持著良好的姻親關係的合歡宮,後台甚是強大。
而那邊的崆峒派則被襯托得略有點兒打眼了。
是窮得有點兒打眼。
一律是粗布麻衣穿布鞋,說得好聽點兒還頗有些武俠風, 少年少女們粗布麻衣仗劍行走江湖, 說得難聽點兒的確有些上不著台麵。
“……我們也不是故意的, 你這靈寵放出來四處亂跑,我還以為是無主的呢。”崆峒一個少年漲紅了臉,大聲說,“烤了都烤了,不是說賠你們錢了嗎?”
另一合歡宮弟子一聲輕嗤,“這雪兔價值萬金,是當初十二洞天贈給咱們的,就憑你們,也賠得起?”
“我說貴派曾經也是有頭有臉的大派,怎麼還淪落到捉人靈寵果腹的地步?”
被如此堂而皇之的羞辱,崆峒弟子紛紛攥緊了拳頭,麵露恥辱,憤憤之色。
有人想要說些什麼,卻被崆峒領頭的女修攔住了。
她短發青衣,劍眉厚唇,雙眼秀氣,渾身上下散發著股英挺之氣。
“罷了,此事畢竟是你我粗心在前。咱們是來祝壽的,勿要在主人家的地盤上多生事端。”
那短發女修說完,不卑不亢地解開了腰間的芥子囊遞了過去。
“這是咱們身上所帶的所有靈石了,在此和道友們賠個罪。”
這位崆峒師姐嗓音不高不低,雖然是在道歉,但言行和神態都給人一種不落下風,不弱於人的感覺。
合歡宮那邊卻不買賬,輕蔑道:“就這些靈石怎麼夠賠?”
人群中,鳳城寒見狀皺了皺眉。
他素日最見不得仗勢欺人,倚強淩弱之輩。
緩步走上前來遞出自己的芥子囊:“那這些靈石可夠賠償之數了?”
那邊的合歡宮弟子驚訝地睜大了眼:“……你不是?”
清靖子,鳳城寒!
那合歡宮弟子驚疑不定,啞口無言。
金羨魚遠遠地看見鳳城寒又說了些什麼。
且不說洞真仙君謝扶危在大仙洲之地位崇高,單鳳城寒一人在修真界也頗有名望。
合歡宮不樂意歸不樂意,卻不好說點兒什麼。
蓬萊學宮的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見此情狀,也猶豫要不要跟上去打個招呼。
孟雪奎輕聲說:“過去看看吧。”
金羨魚見狀跟上,說實話,她有些好奇崆峒派,上次在天星漏的時候她還沒仔細看過,這回有了美人師父這一層關係在,她天然地就對崆峒派有了點兒好感。
“弄師叔!!”領頭的合歡宮女弟子看到弄花雨,十分驚喜。
“師叔?你也來了!”
弄花雨臉蛋紅撲撲的:“宋師侄,好久不見啦。”
弄花雨在合歡宮地位不低,這些趾高氣揚的合歡宮弟子一看到弄花雨,頓時就像是變了個人,興高采烈地圍著弄花雨敘舊。
“師叔當初先行出發,還以為遇不到了,實在是沒想到——”
崆峒弟子隻是冷眼看著,落在弄花雨身上的目光有幾分厭惡。
孟雪奎身為蓬萊學宮的領頭弟子,溫聲上前與這兩派人馬各打了個招呼。
那位崆峒師姐不鹹不淡地點點頭,而後又婉拒了鳳城寒的好意:“清靖仙君的好意,咱們心領了。仙君不必蹚這灘渾水。”
十多個崆峒派弟子圍在一起,各自解開自己的芥子囊,湊了夠數的靈石,由這短發師姐遞到了合歡宮手上。
礙於鳳城寒、孟雪奎等人在場,合歡宮一時不好發作,冷著張臉接了,崆峒眾人這才轉身離去。
許是走的匆忙了些,一個崆峒小師妹身上的玉佩滑落在地。
金羨魚彎腰撿起送到了她手上:“你的玉佩。”
這嗓音冷徹動人,聽得小師妹怔了怔,抬起眼卻隻看到了個戴冪籬的少女,身形窈窕,明明沒露臉,卻頗有脫離塵世不食人間煙火之感。
這小師妹臉色忍不住就紅了:“多、多謝你。”
還沒說完,身旁的師弟卻以一個護衛的姿勢,將她攔在了身後,皺眉道:“與他們說些什麼,和合歡宮這些人糾纏在一起,定然也不是什麼好人。”
金羨魚很能體會他們的心情,她什麼也沒說。
這位小師妹聽到師弟這麼說,很是愧疚不安地看了她一眼。
金羨魚麵紗下微微一笑,點了點頭,轉身走回了蓬萊學宮的陣營。
離開的路上,崆峒小師妹小聲抱怨。
“……你不該當著那位道友的麵這麼說……她又不是合歡宮的人士。”
“……與合歡宮的走那麼近,是又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你沒看到她和弄花雨那個妖人是一夥的嗎?難道你把白師叔受的委屈都忘了?”
“……唉,白師叔。”
“倘若白師叔還在,我們崆峒派怎會受他們的□□。”
崆峒派與合歡宮之間的恩怨,在修真界幾乎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當年白蘋香為天下第一美人,又是最有希望接任崆峒掌門的人選。彼時崆峒派人才濟濟,在修真界可謂風光無限。
隻不過好景不長,崆峒派為護白蘋香,和合歡宮在內的不少宗門都結下了梁子,修真界的宗門世家本來就是盤根錯節的,崆峒派從此之後一蹶不振,弟子出走,人才漸漸凋敝至此。
天知道“崆峒”這個名字對金羨魚她具有多強烈的歸屬感,她囧囧有神地強忍下認親的衝動,故作平靜地回歸了隊伍。
孟雪奎貌似也不太想和合歡宮有過多的牽扯,打過招呼之後,兩隊人馬各自分彆,弄花雨卻沒跟著合歡宮離開。
“因為我想與姐姐在一起呀。”少年歪著腦袋,輕輕拽著金羨魚的衣角撒嬌。
金羨魚彎了彎唇角,撥開他的手,腳步輕快,無所謂地說:“可是我並不想與你一起呀。”
弄花雨捂著手腕,不上不下地僵在原地,麵色青青白白,一下子變得極為難看。
少年咬了咬唇,望著金羨魚的身影,目含幽怨之意。
明知道金羨魚是在玩弄他,可他竟然還控製不了自己的情緒。
為她招貓逗狗般的親昵感到由衷的高興,為她的疏遠感到憤怒,悲傷、幽怨。
越是這樣,他反而越有種甘之如飴的感覺。
難道說他這幾百年來已經徹底瘋了?
還是說他已經習慣了眾人向他獻媚,偶爾來一個人招貓逗狗似的對待他,他反倒犯賤上癮了?
“弄道友?”一個聲音在背後響起。
弄花雨迎向來人的視線,立刻彎了彎眉眼,笑起來,笑得天真甜蜜極了。
“李道友?”
李時青是鼓足了勇氣才上前的。
總覺得這些天弄道友對他冷淡了不少……
一想到這兒,李時青就急切起來,怕落人一步,急切獻媚。
弄花雨歪著腦袋,睜著懵懂童稚的大眼睛,聽著李時青天南海北的吹噓,眉心微不可察地一跳,心頭掠過一陣惡心與煩躁之意。
吵。
好吵。
真想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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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庭。
風塵仆仆,奔波數日之後,眾人終於來到這處大澤前。
這個世界的洞庭湖與金羨魚印象中的洞庭,既有相似之處,也有不同之處。
黃老祖的洞府設在洞庭湖中央的洞庭山上,西達峨眉,南接羅浮,北連岱嶽。
一眼望去,煙波浩淼,氣蒸大澤,唯見碧波滔滔,一望無際。
有一二童子駕青鸞飛輪車,快步上前,快聲笑道:“有勞諸位千裡迢迢趕來為咱們主人祝壽,各位仙長快快登車吧!”
語罷引眾人渡水而去,來到洞庭山,山間桃花十裡,落英紛紛。
而洞庭山的主人黃老祖早已在此地等候。
這位洞庭神寶老祖看上去有點兒像南極老人星,也就是後世最常見的那種,手裡捧著個壽桃的禿頭老壽星。
身材矮小,長頭大耳,額頭光溜溜地隆起,仙氣飄飄,雪髯垂地,笑眯眯的很是平易近人的模樣。
“誒呀,今日可真是麻煩諸位啦,特地過來給我這個老頭子祝壽。”
這位神寶老祖,金羨魚記得原著劇情中似乎提到過一兩句,戲份屈指可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