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 39 章(1 / 2)

這嗓音縹緲清澈,聖潔得仿佛從天邊傳來。

謝扶危緩緩飄落於地,赤著腳一步一走,他走得很慢,甚至有些端麗。

雲朵如水一般泊泊地拍打著他的腳趾,他嫁衣逶迤拖地,銀發伴隨著腳步起伏如翻滾的冰蛇。

眾目睽睽之下,謝扶危抬起了手,手腕纖弱伶仃得簡直不像個劍道宗師,這一身打扮說是哪家的新娘子都不過分。

手腕一壓。

霎時間根根冰柱負土而出,玉宇寒宮拔地而起,粒粒冰晶騰霜而躍,雨雹霰雪一時皆下。一條冰龍自他腕間探出,越長越大,俄而足有宮殿大小,吐息之處,霜花寸寸鋪展,整個洞庭眨眼間成琉璃世界。

洞庭倒懸為天,霜天倒置為地。湖影在無纖雲的天空中流動。

金羨魚怔了一下,忽然有種全身發麻的感覺,她來不及說些什麼或做些什麼,眼前一花。

整個人已被冰龍托起!!

她想她這個時候的反應絕對不比昨天撞見鳳城寒的要好。

雪龍上的少女,這應該是個很夢幻也很童話的畫麵。如果忽略少女她神情狼狽,渾身僵硬得說不出話來的話。

雪龍輕輕將她放下,金羨魚神情緊張從龍首上滑落,睜大了眼看著謝扶危。

謝扶危纖長的眼睫微動,凝望著她的時候,像是柔軟的柳枝湖影微漾。

他沒著急說話,而是思索了半秒。

金羨魚走後他常孤身一人坐在顛倒境裡思索。

再見到她,他能做些什麼。

他不太清楚,金羨魚為何要欺騙他,是他做得還不夠好麼?

他有很多話想說,但話到嘴邊又覺得沒有意義。

一縷銀發自他耳畔滑落,他嗓音很輕,牽起了她的手:“我已經做好了準備,我們成親。”

謝扶危說著,不知道從哪裡變出了一襲火紅的嫁衣,姿態強硬,動作柔和地幫她罩了上去。

冪籬滑落,露出一張清秀有餘,美貌不足的臉,

這當然也是易容。

托易容珠的福,保險起見,冪籬下麵她又易容成了一層。

可謝扶危卻一副渾不在意的模樣,他神情淡淡毫無波動,並不在意她究竟易容的是矮是胖,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哪怕她易容成了一頭豬,金羨魚心臟幾乎跳出喉口,緊緊攥著嫁衣,胡思亂想道。謝扶危估計也會那頭豬披上嫁衣,在眾目睽睽之下,容色平淡地牽著它成親拜堂,不顧在場眾人是何等驚駭。

當然衛寒宵、周玉等人睜大了眼,少年少女迷惘又驚恐的目光,這震驚的神色,也不比看到謝扶危牽著頭豬拜堂成親好到哪裡去。

金羨魚心裡簡直是一團亂麻,心臟突突亂跳。

謝扶危是怎麼追上來的?

她大腦一片空白簡直是無計可施。

“你是不是誤會了我的意思?”金羨魚狼狽緊張地比劃,“我的意思不是說要和你成親。”如果隻是睡一覺,倒也不是不可以,她完全可以兌現承諾。

謝扶危眼睫微微一壓,透徹到以至於恐怖的雙眼靜靜地聽她說話。

當然不像是聽進去了的模樣。

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位透徹純潔到簡直像天真的嬰兒。

……不想與“他”成親嗎?那玉龍瑤就可以了?

謝扶危遲遲不給她一個反應,金羨魚一顆心也漸漸下沉、冰冷、絕望。

她不想成親。

謝扶危、玉龍瑤哪個都不想。

謝扶危雖然看起來好一點,但也是個變態,和玉龍瑤變態得平分秋色的那種。接近謝扶危是為了挑撥離間給自己爭取逃跑的機會。她倒也想愛上謝扶危,誰叫她現在實在是十動然拒的狀態。

不,不是“也”,謝扶危對她的感情根本算不上“愛”。修為差距太大,跑是跑不了的。

那她還能做什麼?

金羨魚忽然間福至心靈,她還可以拖延時間!!

當即立斷,她一咬牙,腦子一抽,分出一縷元神衝擊心脈。伴隨著一陣劇痛襲來,眼前一黑,成功把自己揍暈了過去。

少女身子軟綿綿地倒了下去,謝扶危這才像是從冬眠中蘇醒了過來,動了動,伸出雙臂接住了她。

懷中的少女麵色蒼白得夠嗆,顯然嚇得不輕。

他本來想的是,如果她不願意,他就嘗試一些非常手段。嫁衣、場地、甚至賓客他都已經準備妥當,可她如今這個模樣,他什麼也做不了。

摟著少女的雙臂收緊了些,謝扶危足不沾地,飄遠了點兒,平靜地漠視了在場眾人驚愕不明的目光。

他頓了半秒,蒼白猙獰的身軀緩緩開裂,露出鮮紅的骨肉。一隻手按住她的後腦,將眾目睽睽之下,將她整個人都嵌入了自己體內。

蒼白的肋骨猶如天使的雙翅,母親的懷抱,親密無間地環抱。

伴隨著謝扶危足尖蜻蜓點水般地落回地麵,寸寸冰裂紋自腳掌開始向外一圈一圈蔓延。

玉宇寒宮,牆垣傾頹。

摟著金羨魚,謝扶危垂眸,飛遠淡化。

所以說,到底發生了什麼??

衛寒宵大腦一片混亂,咬緊了牙,冷汗如雨般霎時間浸透了衣衫。

在這麼強大的劍壓之下,他隻有以刀拄地,儘量握著刀才不至於當眾出糗。

雖然輩分上來說,謝扶危是他的師祖,可他和這個所謂的師祖根本沒說過一句話,一個字。

眼前已經開始模糊,少年冰紅的雙眼茫然地已經失去了焦急,豆大的汗水滴滴答答地砸落在地上。全靠唇瓣咬出血來竭力保持神智清醒。

隨著謝扶危遠去,身上那股如山壓一般的劍意這才漸漸散去。

“寒宵?”鳳城寒走到他身邊,朝他伸出了手,拉他起來。

“你無恙吧?”鳳城寒低聲問。

他是“悟道心”,自然沒有衛寒宵這般狼狽,除卻麵色蒼白些,看不出任何異樣。

衛寒宵直起身,麵色難看如掛寒霜,

原本就一團亂麻的腦子,這個時候更是徹底得一團漿糊,亂得可以。

金羨魚……和師父到底是什麼關係,和謝扶危又是什麼關係?

她不是玉龍瑤的妻子嗎?這是在乾什麼?

還有謝扶危……

劍劈洞庭,好強。

衛寒宵咬緊了唇,紅發濕漉漉地黏在臉頰上,眼裡充斥了不甘心。在這種威壓之下,他簡直就像個無處反抗的小蟲子。

鳳城寒卻抬起眼,望向了謝扶危離去的背影,眉梢微微蹙起,有些憂心忡忡的模樣。

“師父?”

鳳城寒收回視線,緩緩搖了搖頭,半晌才低聲說:“我沒事。”

**

金羨魚從大腦一陣一陣地抽痛中醒來。

眼神短暫迷惘了一瞬,好半天才終於意識到自己身處何方。

洞庭、穿著嫁衣的謝扶危、成親,這些驚悚的事簡直像是個遙遠的夢境。

她一個激靈,從床上一躍而起,像是精神緊張患者一般左顧右盼,並沒有看到謝扶危的身影。

這個屋子,這個陳設,雅致整潔,十分眼熟。

金羨魚遲疑地扶著床沿。

她還在洞庭?

當然這不代表謝扶危就這麼走了,這屋子裡漫天雪色,桌角冰晶霜花簇簇綻放,這凍雲寒霜般的劍境,顯然是謝扶危的手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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