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麼能不明白,我知道你恨我,恨薑沁芳,恨這個家裡所有人。但是……”陸明沉默了一會,語氣有些淒然,“人死不能複生。陸馳。”
“人死不能複生……”陸馳重複他說的這句話,“說得對,所以有些恩怨,永遠都消解不了。”
外頭的房門忽然被人推開,薑沁芳冷冷地站在門口,問:“陸馳,這件事是不是沒得談了?”
“沒有,”陸馳吸了口煙說,“所以你們以後不用再來找我,找一百遍,也是這個結果。”
他說著就站了起來,陸明卻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陸馳回頭看他,目光陰戾,陸明目光一震,忽然有些懼怕。
他這個兒子已經長大了,比他還高半個頭,高大強壯,而他已經老了。
薑沁芳忽然也怕了,因為她突然察覺了陸馳的恨有多深,人有多狠。
他一旦咬住了他們,便是要咬死他們,誰求情都沒有用,他不要權,不要利,就要他們死。
當一個人的目的如此單純,又成功逮到了機會的時候,他是不可能放過他們的。
“你要恨,恨我,恨我們兩個,陸奔是無辜的啊。”陸明說。
陸馳反問:“無辜?”
“我……我不是說他在安冉的事情上無辜,我是說,你不要把對我們倆的恨,轉移到你弟弟身上。”陸明說。
外頭從來傳來了腳步聲,三人齊齊朝門外看去,就看見陸奔提著個袋子出現在書房門口。
看到陸馳,陸奔立馬停了下來,似乎沒料到他也在。
他不由得便把手裡的袋子往後藏了一下。“藏什麼東西?”陸明立馬沒好氣地問。
剛才在陸馳這邊受到的氣,全都撒到陸奔頭上來了。
陸奔嚇得一個哆嗦,又把那袋子露了出來:“我給你……給你買了你最愛喝的雞湯……”
他以前隻要闖了禍,惹陸明生氣,他都會投其所好來著。
但今天他似乎投的時機有點不對。
果然,陸明隨即大怒:“就知道耍這點小聰明!過來!”
陸奔緊抿著嘴唇走進去,看了他媽一眼,薑沁芳一語未發,陸明見他過來,伸手就往他頭上狠狠拍了一下:“你乾的好事!”
陸奔一躲,手背撞到桌角上,手裡的袋子就掉落在地上。陸明不解氣,照著他的臉就連扇了兩巴掌,陸奔臉上登時起了兩個紅手印,嘴角都出血了,薑沁芳急忙要拉他:“有本事你打死他。”
“不讓他記住這次教訓,殺人放火他都敢乾了!”陸明轉身找東西,沒找到,索性就抽自己的腰帶,陸馳本來要走,見他要抽陸奔,反倒站在了原地。
陸明要打給他看,那他就看看。
“跪下。”陸明喘著氣說。陸奔想逃又不敢逃,可又怕挨皮鞭,不敢跪,就在他猶豫的功夫,陸明就一皮帶抽在他身上。
陸奔嚎叫一聲,爬起來就要跑,陸明下了狠心,接連抽了他兩下,陸奔伸手要擋,有一下就直接抽在他的手心和臉上,這一下沒有了外套的阻擋,直接把他的掌心和臉頰抽出一道血印子來。
薑沁芳再也看不下去了,一把奪過他手裡的皮帶:“打什麼打!你以為他看了會解氣心軟?!”
她紅著臉看向旁邊看好戲的陸馳,一把將那皮帶扔在地上:“讓他去告,大不了去坐牢!”
陸奔一聽,立馬哭著搖頭:“不不不不,我不要坐牢,我不要坐牢。”
他說著就爬到陸明身邊,抓住他的胳膊:“爸,你幫我跟大哥說說,我不要去坐牢,我願意挨打,我願意挨打……”
他說著就把皮帶撿了起來,要遞給陸明,薑沁芳氣急,直接一腳就把他踹倒在地上。陸奔從地上爬起來,又去求陸馳:“大哥,大哥,你饒了我吧,我去給安冉磕頭。”
他突然這麼大的反應,就連陸明也愣了一下,他隨即便回過味來:“你是不是還有事沒有跟我們坦白?除了安冉,還有沒有彆的?!”
旁邊的陸馳冷笑一聲,看向地上的陸奔。
陸奔白嫩的臉上紅印子整個都腫起來了,看著有些嚇人。陸簌簌和陸文枝聞訊趕來,在門口站著,陸簌簌整個人都嚇傻了,陸文枝緊靠著門框,一語未發,眼中迸發出嗜血的光芒來。
“說!”陸明抓起陸奔手裡的皮帶,“是不是還有?!”
陸明揚起皮帶就要打,陸奔趕緊哭著說:“我……我還吸過……吸過……”
他沒有完全說出來,薑沁芳和陸明卻都驚呆了。
陸馳淡淡地看向陸明,對上陸明不可置信的眼神。
或許你最疼愛的小兒子淪落到這個地步,才是對你的最大懲罰。
他一點也不同情陸明,卻也沒有什麼複仇的快,感。他略有些煩躁地蹙起了眉頭,冷漠地像是在看陌生人的鬨劇。
陸明登時滿臉通紅,抓著皮帶的手上青筋都暴突出來了,他揚起手裡的皮鞭便往陸奔身上抽,如果說前麵兩次他還是隻是做樣子,留了點力道,這一下他真是要把陸奔抽死的心都有了。薑沁芳聽著陸奔在地上滾著哀嚎,整個人都跌在辦公桌上,陸簌簌跑了過來,投入她懷裡:“媽,媽,彆讓爸爸打了,彆讓他打了!”
薑沁芳緊緊抱住他,眼淚都要出來了,哆嗦著看向旁邊的陸馳,她都不敢去看陸奔和陸明,每聽到皮鞭抽打的聲音,身體便會顫抖一下。
陸馳不再停留,直接從書房裡走了出去。
陸文枝追上他,叫道:“哥哥。”
陸馳“嗯”了一聲,扭頭看陸文枝,卻見陸文枝眼睛是濕的。
“才是開始。”陸馳說。
陸文枝仰頭看著他,點了一下頭。
想起他們的母親下葬的那一天,兄妹倆在他們母親的臥室裡坐了一整夜,天快亮的時候,陸馳坐在她身邊,忽然埋在膝蓋上痛哭。
那是她這輩子唯一看到她哥哭,他母親去世,包括下葬,陸馳都很麻木,一點表情都沒有,倒是她一直哭的很凶,哭了很多天,可能那天她的眼淚都哭光了,所以看到她哥哭的時候,她反倒很堅毅,稚嫩的臉上,都是冰涼的仇恨。
他們死了母親,也從此沒了父親。
陸馳開著車子出了陸家大宅,開到半路上,就給謝風行打了個電話過去。
“我正要去上課呢。”謝風行說。
“瞅著你還沒上課才給你打的。”陸馳說。“怎麼了?”謝風行問。
“沒怎麼,聽聽你的聲音,你上課吧。”陸馳說。
說完這句話,他也沒掛電話。
謝風行這一次居然也沒掛電話,他聽見電話那頭傳來周圍同學的說話聲,還有雨滴打在傘上的啪嗒聲,就問:“外套穿了麼?”
“穿著呢。”謝風行說,“幸而是穿了。”
進了教學樓以後,謝風行正要收傘,旁邊的趙晚就主動把他的傘接了過去,替他收了,謝風行衝著他點了一下頭,找了個安靜點的地方站定,說:“陸馳。”
“嗯。”
“怎麼了?這麼安靜。”
陸馳說:“幸而是有你。”
不然心裡得多空落。
謝風行說:“你永遠都會有我。”
聲音清冷,語氣堅定。
謝風行這人可能給不了他很熱烈的愛,但可以給他無與倫比的安全感。他從不擔心謝風行會愛上彆人,也不擔心他會離開自己,不管是貧窮還是富裕,他是不是速奔的太子爺,謝風行都不會離開他。
他就是這樣相信他。有謝風行做後盾,他一往無前,他在他母親墓前發的誓言,他都會一一實現,他要讓那對渣男賤三一無所有。
陸奔已經滾不動了,慘叫的聲音也越來越弱,薑沁芳再也忍不住,哭著奪走了陸明手裡帶血的皮帶:“彆打了,難道真要打死他麼?!”
陸明喘息著看向地上的陸奔,陸奔身上的衣服都被他抽爛了,身上都是血。
“打死了最好,一了百了,難道還等著警察上門來抓他麼?”陸明脫力坐在了地上:“把他送到戒毒所去,現在就送!”
陸明的神色越來越難看,原本氣的通紅的臉龐也漸漸沒了血色,他皺了皺眉頭,試著從地上爬起來,人剛站起來,就又一頭倒在地上。
薑沁芳本來在抱著陸奔哭,看到他倒地,嚇得趕緊喊道:“老陸!老陸!”
她回頭看向隻顧著哭的陸簌簌:“還不快點叫救護車!”
陸簌簌趕緊去拿自己的手機,薑沁芳一邊抱著陸奔,一邊著急地朝陸明看,兩邊刺激之下,情緒一下子崩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