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2 / 2)

大唐第一廚 浮雲素 13013 字 10個月前

秦百川以為他是害羞,寬容笑道:“有什麼慎得慌的,以小郎君的年紀本事,再過幾年怕也是名震天下的佛子了。”他又補充道,“廚名定也會遠揚。”

莫文遠在心中嘀咕,後者遠揚還差不多,佛子什麼的就算了吧,他明明沒有剃度出家,怎麼各個都把他當和尚預備役了?

驢子在第二日太陽落山前進洛陽城,進思順坊後,往來行人爭先恐後同他打招呼,一時間,莫小郎君之名在坊內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莫小郎君!”

“小郎君今可好?”

“今日可準備做花菜?”

莫文遠坐在驢背上,左顧右盼,有人喊他了就送上笑臉,再揮揮手,他先覺自己在進行低配版的狀元遊街,後又想學當年領導人站在車上喊“同誌們辛苦了,為人民服務”。

他被奇思妙想樂到了,下了驢子還撲哧直笑,出來迎他的李三娘見了,手指蜷曲在他腦門上扣了一下:“又嗤笑甚?”

今日李三娘也打扮得很美,一襲火紅色的石榴裙明豔動人,貞觀年代經濟□□,居民生活水平越來越好,衣服顏色也變得鮮豔多彩。李三娘家彆的不行,錢是有的,她姿容端麗又有愛美的天性,上接買布時更是被莫文遠連同老板攛掇著買了些顏色鮮豔的布料。

發髻上插的花是今晨才剪下來的,花心尤帶露水,花盤斜斜垂下,很有風味。她走上街,光彩照亮巷道,路過的男子女子都不由回頭多看李三娘幾眼。

莫文遠捂頭露出兩粒小白牙,很像鋼牙小白兔,他道:“阿娘美麗,我自要笑的。”

李三娘聽他貧嘴,又在光潔的腦門上敲了一下:“昨日王家郎君來尋你,我言你有事往返緱縣,今日得歸。”

莫文遠手指在臉上撓撓:“他尋我做甚?”

李三娘:“我也不知。”

母子兩正麵麵相覷,當事人便猛地從街上躥出來,他滿麵紅光,昂首向前,謝公屐踩在泥土地上,塵土飛揚,小廝跟在身後拉車,麵紅耳赤,可不因為羞澀,而是他車上東西太多,拉車累得慌,遠遠望去,隻見各色牡丹花簇擁在一起,紅、粉、黑、黃,什麼顏色都有,真是名副其實的花車。

拉著沉重的花車還要健步如飛,實在強人所難,小廝的肺部如同正在操作中的風箱,發出“呼哧——”“呼哧——”的聲響。

太辛苦了!莫文遠頓生同情之意。

王蔚躥到莫文遠麵前道:“莫小郎君,爾可算回來了!”

……

客人上門,主人家總得招呼一二,莫文遠才回洛陽,讓他做點心招待人很不現實,隻能草草從乾花茶袋裡挑幾朵花出來泡水喝。

李三娘五行屬火,火氣旺盛,一入秋冬天氣乾燥便極易上火,去歲莫文遠趕在11月菊花盛開時,曬了一波菊花茶,專門給他阿娘泡水喝。

貞觀年間,用花泡茶的人很少,起碼在長安城中從未聽說,他買的菊花也不是什麼名貴品種,就是普通甘菊,一買一大把,取了花頭後陰乾、生曬、蒸曬、烘培,喝之前也不用加生煎蔥蒜煎煮,直接扔幾朵入開水便是。

唐人喝茶多遵循古人遺風,非要加調味料不可,初時莫文遠用花泡水,便是李三娘莫小狗都覺得他暴殄天物,然而泡出來水滋味並不比加了調味料差,水味甘甜,幾人喝了之後,也習慣於隻用沸水煮,反倒省事。

莫文遠招待王家郎君是誠心的,他甚至沒隨隨便便用水煮開了,反倒是取了附近一口古井的水,鄰人都說此井水清甜,比其他井水要好。

茶放在黑陶杯中,無精致的茶具,卻彆有生機勃勃的野性美感,白黃相間的菊花心孤零零飄在水麵上,黑與白顏色對比甚是明顯。

王蔚也沒急著喝,他雖是浪蕩子,卻也出生大族,什麼蒙山茶、蠟麵茶都是嘗過的,和牡丹菜不同,在茶葉上,他喝出經驗,是半個內行人。

水質清亮,次於江心水,高於普通沸水;茶隻經過了“痷茶”步驟,並未煎煮。

陸羽在《茶經》中將“以沸水衝茶”稱之為“痷茶”,現《茶經》尚未出世,世家大族間卻已經有了烹茶的心得,各種步驟都有其特殊名稱。

先嗅其香,隨後王蔚輕輕呷了一口,菊花甘美中帶有一絲苦澀,卻並不麻嘴,味自然是沒有頂級香茗好,比起飲品,他更覺像是藥,可以清火養生的藥。

王蔚感歎道:“滋味甚妙!”

“此茶如何製得?”

莫文遠道:“不比頂級香茗茶餅,也就是將菊花花心挑出來後陰乾蒸曬罷了,平日喝時候也不必大動乾戈,隻肖扔兩朵放水中,有清火明目之用。”

“滋味不同於蒙山,彆有風味。”

“可彆同蒙山相比,我這花茶比那等香茗差遠了,郎君現覺得彆致,不過是沒有試過以花做茶罷了,等喝多了,自然還是覺得蒙山更妙些。”

王蔚笑了:“你倒是實誠,若是彆人做了花茶,還不得誇得天上地下獨一無二不可?”

實誠的莫文遠隻是笑笑不說話。

在進行完了品茗的環節後,兩人終於切入正題:“王郎何故送上如此多花?”而且種類還不一樣,有的好有的壞,莫文遠細細看過,黃色的牡丹價格甚至比之前迎來的花王還要名貴,等到宋朝時,“黃姚”甚至被官方定為牡丹之王。

這年頭黃牡丹價格還未飆升,但也是價值連城。

王蔚憂鬱望天:“自吃過小郎君所做的牡丹菜後便念念不忘。”

“吾乃好酒之人,昨日回憶牡丹溜魚片味道時忽想到小郎君當日曾提到過牡丹可釀酒?實不相瞞,我欲求佳釀,故而搜羅各色花朵給小郎君你送來,看有無用得上的。”

莫文遠無奈道:“王郎切莫如此,那牡丹酒便是釀造了,都要最少倆月才可開瓶,更何況以黃牡丹等入酒就同用花王做菜一樣,都是暴殄天物。”

“我今年本欲釀造一批牡丹酒,到時給王郎送上便是,那些花,還是拉走吧。”

王蔚卻不同意了,他道:“花我既然送來了,就萬萬沒有退回的道理,小郎君若是覺得花品名貴,不可輕易收下,就多做幾道牡丹菜予我吧。”說到這,他的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了,在屁股後麵一搖一搖的。

不錯,王蔚一開始的目的就是來莫文遠這裡蹭吃蹭喝!他可是聽說了,前日早上莫小郎君展身手,給旅店眾人做了魚湯與饅頭,滋味早就被吹捧得同神仙佳肴一樣,彆人聽了或許還不信,但他是親口吃過牡丹溜魚片的人,對莫文遠的廚藝佩服得五體投地。

他知對方是長安人士,不可長期呆在洛陽,但能吃到一日就是一日,在莫文遠走之前,他定要吃的肚皮圓滾滾。

莫文遠看他臉上狡黠的笑容,啞然失笑:“好罷好罷!”

王蔚在心中歡呼一聲,成了!他又鼓勵道:“這幾日洛陽牡丹花會正火熱,小郎君若有興趣不妨與我同遊。”

“自前幾日郎君小試牛刀後,牡丹菜的名聲便傳了出來,寥寥幾日,就有人毛遂自薦說會做那牡丹菜,想要在花會中一展身手。”他說到牡丹菜時,麵有不屑之色,明顯就是吃過正版的人對盜版的嘲諷,王蔚很想讓莫文遠去露一手,打臉盜版廚子。

逆襲打臉的經典戲碼,誰都喜歡。

莫文遠卻沒有立刻應下,他道:“再說吧再說吧。”

王蔚道:“小郎君若想好了,定要來找我。”說完江杯中茶水一飲而儘,甩著寬袖走了。

……

待王蔚走後,莫文遠終於找到時間同李三娘詳談碩鼠精一事,她聽後頗為無語:“還真是同一隻碩鼠精啊!”

莫文遠攤手道:“沒錯,他說自己已洗心革麵,要彌補自己犯下的錯誤,若阿娘你買了院子,定不用擔心精怪再來騷擾的。”

李三娘當時便下定決心道:“那好,我就連同院落旁的酒樓一同買下好了。”說著便拿出紙筆,寫寫算算。前兩年莫文遠買了《九章算術》與《周髀算經》,兩者已成為國子監的標準教科書,借由雕版印刷術大量印刷。他買的時候本是對古人的數學有點好奇,誰知道還沒看幾頁就已暈頭轉向。兩本書閒置在家中,被阿娘拿去看了,等莫文遠再想起來時,李三娘儼然成了算術高手。

莫文遠:比起我,阿娘才更像穿越者!

計算一通後,李三娘得出結論:“隻要酒樓不超過這個數,便沒問題。”說著她高深莫測對莫文遠正反翻翻手。

莫文遠心中一驚,阿娘帶了這麼多錢?

“收拾好,我們出去一趟。”她道,“擇日不如撞日,就把院子與酒樓拿下來了。”真是風風火火的商業大佬。

……

院落不用說,交易得很順利,李三娘上次來洛陽時就與原主人詢問過價,不肖一月見到這名娘子又來,他便知道對方是真想要買。

他是個好心人還提醒李三娘道:“娘子真心想要?那院落中曾經出過妖物,不吃人卻會把院中一切存糧全吃了,長此以往便是有萬貫家產也住不起啊!”

李三娘避重就輕道:“我卻聽說那精怪已經出了洛陽城,既這些時日沒有出沒,應該也不會回到原地,院子我是真心想買,老丈開價便是。”

院主人心覺自己提醒過了,就是仁至義儘,便以極低的價格把院落出手了,李三娘順便問他酒樓主人身在何處,說想把酒樓同拿下。

對方很爽快地將其地址說了,還囑咐李三娘酒樓店主是個不好相與的,見他是娘子,恐會刻意抬價,應早就做好準備。

莫文遠躲在李三娘身後撇撇嘴,心道:誰吃虧他阿娘都會不會吃虧,彆看他阿娘長得好看,卻是徹底的眼裡霸王花,氣勢秒殺一切,是不折不扣的女強人,想要在價格上蒙她,這種人還沒出生。

一刻之後,他們到了酒樓東家暫居院落的門口,東家是個身形佝僂的小老頭,形容枯槁,比起人,更像骷髏架子。他的眼球在乾癟的眼眶中轉動,聽見李三娘的來意,迸濺出精光。

嚴老頭的模樣讓莫文遠想到了中國文學史上經典的守財奴嚴監生,“喉嚨裡痰響得一進一出,一聲不倒一聲的,總不得斷氣”,他心想:這兩人甚至同姓!

嚴老頭的形象很容易嚇到花一般的小娘子,李三娘並不屬於這行列,她來之前甚至補了胭脂,顏色比正紅暗,很顯氣質,遠遠看,最先注意到的一定是李三娘的嘴唇。

“想要酒樓?”嚴老頭眼珠子一轉,“好說80兩銀子。”

聽見這價格,莫文遠都噗了,洛陽價格不比長安,在貞觀時期,長安房價尚未通貨膨脹,一間小院價格在40到60兩不等,酒樓雖說有兩層,占地麵積沒有小院高,價格也低廉些,80兩那真是獅子大開口了。

李三娘冷笑一聲,意氣風發:“20兩!”出手便砍到四分之一。

乖乖!莫文遠看阿娘背後熊熊燃燒的火焰,心中一驚,這一刻,她在李三娘身上看見了無數人的影子,未來同他上街購置衣服的女伴,摩拳擦掌搶黑五打折的人,雙11等到零點的買家……

哎,惹不起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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