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吃飛醋,不亦樂乎。
中黑羊是個藏不住事的,心裡不爽快了,連咩咩咩之聲都像帶著抱怨,莫文遠發現後同他談心道:“羊,怎不高興了?
中黑羊傲嬌扭頭:沒、沒有不高興!
傲嬌不到一秒鐘就彆彆扭扭“咩咩咩咩咩咩咩咩咩”道:你可要給鄭都知送生辰禮?你還沒給我送過!
莫文遠好笑道:“我可是問過你生辰哪日的,你說出生時候太久遠記不得年歲,讓我切末幫你過生辰,可是忘了。”
中黑羊如被雷擊,呆立在原地:他他他他他、他還說過沙雕話?
仔細回想他確實是說過此話,究其原因還是他當年年少無知不知過生辰時莫文遠會傾情獻上生日大套餐,知道的話怎麼也要胡編亂造說個日子。
哎,他確實是不知道自己何日出生,無論第一代饕餮是幾日生的,還是自己是幾日生的,都不知道。
莫文遠看他如遭雷擊的可憐小模樣,難得歎口氣道:“若不介意的話,與我同日過生辰更好了,到時你我一同慶祝。”
中黑羊:“咩咩咩咩咩咩咩!”
可、可以嗎?
“當然可以,以你我關係,便是兄弟間都沒有我等緊密的。”比情同手足更加親近的,是食材與廚師間的關係。
中黑羊:“咩咩咩咩咩咩咩!”
他實在是太感動啦!
……
準備蛋糕,莫文遠是下了心思的,且不說他想做的蛋糕與現在婚慶蛋糕大小相似,光是如何搭建處多層蛋糕的架子就已經耗費了心思。
餡料上他倒是沒有太做改變,配方與李三娘食肆中售賣的一樣,真正下心思的,是他裝飾在蛋糕頂層的雕刻。
他用麵塑做了一個簡易版的鄭都知小人!
麵塑是中國古代流傳至今的傳統技藝,其傳說源頭可追述到三國時期,相傳諸葛孔明征南蠻時,欲渡蘆江,忽江上狂風大作,天空烏雲滾滾,翻騰的江水試圖吞沒每一個渡江人。
為了平息河神的憤怒,諸葛亮下令用麵粉捏成人與六畜的模樣,倒入河水之中,之後河水才恢複平靜,眾人順利渡河。
此後,麵塑藝術不斷發展,貫穿中國的藝術史,麵點技術史,不過到了現代,此項技術正麵臨失傳的窘境,為了保護麵塑藝術,它在08年時入選了非物質文化遺產。
莫文遠是個愛好廣泛的人,除了鐘愛的廚道外,他的其他愛好每項隻學到了淺層的皮毛,更深層的鑽研,那是沒有的。
麵塑藝術算他的愛好之一,一把小竹刀,柔軟的各色麵團,簡簡單單的兩味原材料,卻能製作出栩栩如生的人物小像、動物小像,實在是神奇極了。
他的技術不夠純熟,想像民間藝人一樣,半個小時一個小時就捏出精致人像是不可能的,不過給他足夠的時間,捏出個神似形有一點點似的小人卻沒什麼問題。
鄭都知的長相早已烙印在他心中,莫文遠很快從記憶中提取抓住鄭都知的形象特點,琢磨、推敲、構造,提煉出她的形象。
姿態不用說,定然是手持書卷的,眼睛不大也不小,頭發,鄭都知是時髦人,發髻梳得是洛陽最流行的款,至於衣服,今年牡丹宴時對方所著衣裳還曆曆在目。
確定好自己要捏的人像模樣後,他就開始準備。麵塑用的麵團並非什麼材料都可以的,以麵粉和糯米粉為主要原料的麵團中又加入了可食用的天然色素與石蜜等物,確保作品成型後可以保存相當長的時間,同時也不會因為溫度轉變而受潮或開裂。
對麵團的穩定性有很高的要求。
剪刀、竹刀、梳子等工具在他麵前一字排開,調製好的麵團放在右手邊,中黑羊慣喜歡呆在莫文遠身邊,此時又乾脆在他身旁半臥,下巴壓在矮桌上。
中黑羊:“咩咩咩咩咩咩咩!”
你在做什麼?
“我在嘗試做鄭都知的小像。”
他的手不如熟練的麵塑藝人靈巧,每做一步都要進行深思熟慮,像是頭發,牙簽似細的小木棍在染成黑色的麵泥間穿梭,就連耳朵邊上絲絲縷縷的雲鬢都雕出來了。
中黑羊:呀!
中國傳統泥塑的麵部都很有傳統畫的味道,很像是唐代仕女畫中人的臉,莫文遠的審美經過現代作品的熏陶,不是很能接受黃豆大的眼睛,他覺得太抽象了,所以就用了捏粘土中的眼睛,說白了,眼睛比較二次元。
在矮桌前坐了幾個時辰,莫文遠終於宣布大功告成,麵人鄭都知端立在盤子中,怎麼看怎麼完美,莫文遠用欣賞的眼神看自己的得意之作,同中黑羊道:“如何?”
中黑羊:“咩咩咩咩咩咩咩!”
實在是太精致啦!他的耳朵都立起來了,驚歎於莫文遠做麵人之精巧。
莫文遠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他看著桌上還有多餘的麵團,便用大塊的黑色麵團捏了隻迷你版的中黑羊出來,動物比人好捏多了,尤其中黑羊長得簡單,他沒費太多功夫。
中黑羊欣喜若狂:“咩咩咩咩咩咩咩咩咩!”
天哪莫小遠太好了叭!
……
時光飛逝,轉眼間,鄭都知的生辰到了,為了使宴會辦的更加體麵,莫文遠連同李三娘食肆的夥計先去舒五家踩點,看盤應如何擺才更顯精致大氣。
和長安城一樣,洛陽城中的紅燈區也是連成一片的,舒五家的、張六家的都在同一坊內,莫文遠同夥計們中午達到此地,坊間的人比起其他坊略少些,隻有做小生意小買賣的店開著,假母家門外靜悄悄的,偶爾有人進出,都是在其中打雜侍奉娘子的小丫頭,莫文遠看後暗自點頭,心道看來無論哪個朝代,名妓都是晚上營業的,上午中午娘子們多還在懶睡,要不就是梳妝打扮讀些詩詞。
夥計們與車隊的到來,給坊間注入了生氣,進坊門後不少人朝著車隊張望,試圖看清楚車隊中都放了些什麼,莫文遠年輕俊秀,很顯眼,在洛陽城中也有不少人認得他,便四下議論:“是三娘食肆的。”
“看見打頭的沒有,他便是莫小郎君。”
“莫小郎來此有何事。”
“不知不知。”
莫文遠看見有一七八歲的小姑娘提著柳條籃子往自己處張望,便笑咪咪地對她招手,小姑娘兔子似的躥過來,膽子很大:“小女郎,舒五家的往哪裡走?”說著還從兜裡掏了把糖。
這糖是他做了專門分給小孩子們並喂中黑羊的,隨身有個兜放糖。
這年頭的孩子們傻大膽,給了糖就敢接,此舉可能與唐代對人販子嚴厲的刑罰有關,十歲以下的孩子便是自己都不能自賣,更彆說是人販子了,一刀砍了都嫌不夠,久而久之在此方麵就沒什麼人敢不規矩。
小女郎笑出了缺牙疤,對莫文遠道:“東邊第四家白色牆便是。”
妓院的房屋同尋常人居住的房屋沒甚不同,充其量就院子麵積大些,都是黑色屋頂紅色柱子,絕大多數的圍牆是黃色的,舒五家講究些,用了白色牆。
進門後,假母舒五前來迎接,見莫文遠與他身邊的中黑羊驚道:“哎呀,怎連莫大郎都來了?”莫文遠是洛陽城中的名人,但凡是聽過俗講的人都聽過他,舒五見他到來,覺得怪違和的,他被傳是天生佛子,卻進了名妓的院子,褻瀆談不上,就是有點怪。
莫文遠道:“我與鄭都知為友,她過生辰不送上禮,我都覺得有點說不過。”他善解人意道,“放心,我已宇趙郎說過送何物,他也應了。”趙郎就是開宴的公子哥兒,莫文遠在洛陽城中呆了大半年,因有手天下無雙的好廚藝,再加上同王蔚等人交好,又有降妖伏魔之能,年輕的有頭有臉的人物都認識了遍。
舒五聽後心頭更加舒服,心道莫大郎倒是貼心人,以他俊秀的長相溫潤的性格,再加上絕妙的本事,過兩年長開了還不知要偷取多少女郎的芳心。
就可惜是個未來和尚。
莫文遠:???我不是我不知道我沒有。
寒暄過後便給他們進院子了,夥計都是熟練工,卸下銅鍋炭火菜肴,沒亂手腳,莫文遠則小心翼翼捧三層大蛋糕去後廚,中黑羊在他身邊小心翼翼看護,就怕蛋糕摔了。
蛋糕放在精巧的木頭架子上,古代勞動人民精巧的手藝值得驚歎,在莫文遠仔細描述過後,當地的木匠做出了與他描述有九分相似的架子,從大到小三個蛋糕一層層磊在木板上,每層的口味都不相同,最上頭更是放了雕刻得栩栩如生的麵人。
中黑羊:“咩咩咩咩咩咩咩!”
等我倆過生日了,要有一十層的大蛋糕。
莫文遠先道:“行行行”,後又補充一句,“那不就是一旬半後?”他是農曆十一月的生辰。
中黑羊、中黑羊的口水要滴下來了!
……
時令已經進入初冬,洛陽城內一日冷過一日,天也黑得很快,等宴會場地布置就緒,天也黑了小半,莫文遠將蛋糕用小車推到廳堂中,驚豔四座。
鄭都知都露出了小女兒脾性,湊近大蛋糕不住打量:“雕刻得是我?”
莫文遠笑道:“都知才貌舉世無雙,我這小人如此好看,不是你是誰。”
鄭都知嗔怪地看他一眼,也不說話。
月上枝頭,擺宴的趙郎率先進門,身後跟著一眾年輕的郎君,他們大多都打扮時髦,有些做學生打扮,有些則很眼熟,莫文遠在人群中辨認出了王蔚,兩者視線相接,不是很驚訝,點點頭就當打過招呼。
中黑羊躲在堂前大快朵頤,莫文遠把晚餐的多餘食材給他做了幾道小菜,啊嗚啊嗚吃著,爽快極了。
頭戴鮮豔花朵的女妓紛紛入場,有麵若桃李者,有斯文清秀者,紛紛坐到年輕郎君身邊,斟酒談天。
音樂奏響,宴會開始。
然而,在眾人所不知的暗處,一雙黑黝黝的眼,猛然睜開,他以莫名貪婪的眼神將宴會上眾人麵前的盤子打量一圈,最後將眼神鎖定在了莫文遠的身上。
莫文遠忽感涼意,手悄咪咪地抹上了被布緊緊包裹著的降魔杵,而在廚房裡埋頭吃得正歡的中黑羊,更是啊嗚一口將所有吃食吞入口中,撒蹄子往院落前走,準備找莫小遠會和。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有食材送上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