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了解曆史,對王玄策的敬佩可能會更深一層,他可是不費一兵一卒就靠借兵滅掉天竺一小國的狠人!
對話還在繼續。
“我等距離兵營還有多遠?”
“再行一兩個時辰就行了。”
“往哪裡走?”
“向東直走便是。”
……
王玄策等人身負出駛天竺之重任,身份頗高,聽聞使團眾人到來,玉門關駐紮的千總親自來迎接,他與王玄策說了幾句話後便詢問使團中眾人之身份。
說到大興善寺的和尚之流,千總的表情還沒變,但才遇到莫文遠的名字,他的臉色就不一般了。
“莫文遠,你說的可是長安莫大郎,開李三娘醬油鋪的那位?”
王玄策在京城的時間比較長,比起李三娘醬油鋪更熟悉李三娘食肆,好在他下朝時也曾幫家中娘子打過醬油,故而說道李三娘醬油鋪也不至於一問三不知。
“對,就是那位莫大郎。”他說著還對身後的莫文遠招招手,讓他出來。
莫文遠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與自己有何乾係?
千總目光如炬:“爾就是長安莫大郎?”
莫文遠道:“是我沒錯。”
中黑羊看此人眼神,覺得是個威脅,便向前用自己並不宏偉的身軀阻擋住他的前行之路,還咩咩咩咩咩,發出了充滿戾氣的威脅聲,奈何除了莫文遠,在場人族都聽不懂羊在說什麼,就覺得他十分聒噪。
千總忽然朗聲大笑道:“可算見到你了,醬油童子!”
莫文遠差點絆倒在地,醬油童子?這名聲幾年沒聽見了?而且他已經不是醬油童子而是醬油青少年了,切莫與他提這土味外號。
王玄策也錯愕道:“張千總,這……”
張千總爽朗會會收道:“王正使可不知,我等邊關士兵日常所用吃食,十之八、九源於莫大郎之手。”他解釋道,“醬油是直接從醬油鋪子買的,而各色醃菜,多是從莫大郎之口流傳來,托他之福,我等的夥食也好上許多。”
他唏噓道:“醬油真乃神物,無論是用蒸餅蘸蘸還是在米飯上澆上一勺,都能讓吃食變得鮮美無比,再加上一棵酸菜,滋味甚妙。”
還有一點,酸菜很容易醃製,醃製之後也能夠存放很久,就算戈壁這裡氣候惡劣,他們也是能夠醃酸菜放酸菜的,不過就是把菜運到玉門關比較艱難,但比之以前運送各種醬料,直接送菜來還是要容易許多的。
可以說莫文遠做的吃食,大大提升了邊關將士們的幸福指數,讓他們吃的比原來好上許多。
這樣一說眾人就明白為何千總是這般態度了,莫文遠被一通直白誇讚也很不好意思道:“某做吃食能夠有利邊關將士,再好不過。”更多的話他也說不出。
士兵們紮堆在一起,千總將莫文遠前來的消息傳遞給眾人,他們在訓練過後紛紛議論此事,有些距離使團駐紮隊伍近的,還探頭探腦,試圖一觀莫文遠。
“那就是莫大郎!”
“還是一少年人?”
“嗨,我以為莫大郎的身量還會再高些。”
“少年人就少年人,能做出醬油酸菜,可不就是年輕有為。”
“確實確實。”
莫文遠聽見這些人說話怪不好意思的,又覺玉門關條件艱苦,這些將士駐紮於此,著實不易,他很想要為這些人做點什麼,便對張千總道:“敢問千總眼下可有甚供應給眾將士的食材,諸位將士鎮守邊疆,勞苦功高,我雖不才,一手做菜本事還是能拿出手的,難得有機會便想做些吃食,同將士們同吃。”
莫文遠的廚名張千總大抵是聽說過的,所以他一口答應了莫文遠的請求,直接將他領去看了將領們的夥食。
玉門關在涼州境內,此地蠻族眾多,天氣惡劣,穀物農物蠻族們是不大種的,但他們牧羊卻是一把好手,再加上州內有大片的平原,草場眾多,故放牧之人不少,羊的價格也相對便宜。
羊價格低廉,將士們吃羊肉味的機會也相對增多,誰叫涼州地界羊肉價格比蔬菜還要便宜些。
但有的吃不代表好吃,夥房烹飪羊肉的技術十分單一,除了炙烤就是蒸煮,羊肉本身腥臊味就大,讓他們一蒸,味道更是可怕至極。許多將士寧願啃蒸餅都不願意吃羊肉,可見滋味有多差。
現在張千總將莫文遠領到食材麵前,與他想的一樣,新鮮蔬菜是萬萬沒有的,羊有幾頭,此外就是蒸餅醬油稻穀麵粉等物。
蒸餅的數量多,保質期也短,張千總囑咐道:“能吃蒸餅就先把蒸餅吃了罷!蒸餅不耐放,發毛變綠,就不好吃了。”即便不好吃他們還得吃下去,因為軍隊的物資有限,浪費實在可恥。
莫文遠點點道:“先吃蒸餅?我曉得了!”
張千總聽他爽利的應答,放心不少,隻等看他能做些什麼樣的成品出來。
他又道:“這幾頭羊都是活羊,可要我找人料理了再送來?”
莫文遠道:“不用不用,我一個人也使得。”
他沒有說謊,有了廚神係統的補助,莫文遠又勤於練習,這麼多年下來,他幾乎就是個全才,精通各種刀法烹飪之術。
庖丁解羊也是如此,這可是他從小學習到的能力,這麼多年下來技藝早已到了純熟的地步,就是肉販子也不一定肢解得比他好!
難得有機會小事牛刀,莫文遠自然不會放過。
他配備上了最大的一把刀,莫文遠有一套刀具,無論是大開大合的切骨刀,還是最後精細雕刻的小刀,都在配備之中。每把刀有每把刀的用法,最大最長的那把是他專門用來切骨解羊與豬的,一年下來,動刀也就寥寥幾次。
切骨大砍刀做的與現代大馬革士刀有異曲同工之妙,刀麵上布滿了花紋。正是這種紋理讓刀更加鋒利,可以吧皮肉完美分開。
莫文遠揮動它,就好像是在驅使自己身體自己手腳的一部分,運用自如。
羊的骨頭被堆在一起,羊的肉被堆在另一邊,骨頭上的肉被剃得乾乾淨淨,陽光下看不見一點兒血絲,肉被按照部分放在盆中,切骨刀改換一般菜刀,開始剁碎。
打看見羊肉與餅時,他就知道菜該怎麼做了,兵營人多,做菜多精致是不可能的,莫文遠決定按照大鍋飯的做法,量足味好即刻起。
羊肉被切成了不大的小塊,放入大鼎中,也多虧了易牙鼎的千變萬化之能,他工作輕鬆不少。
蔥薑蒜是容易保存容易種植的調味料,即便是在遙遠的涼州也是應有儘有,大蔥切成段,大蒜掰成一瓣一瓣,生薑切片,種種調味料被一起扔進大鼎中。
花椒在沒有辣椒的唐代被大量種植,他反手抓了一大把扔進鼎中,除此之外莫文遠還扔了一種香料,此香料是他走上絲綢之路後才開始用的。
此香料名為畢拔,《齊民要術》中有記載過此類香料的用途,它原是印度的香料,又被人帶回東土種植,其味辛香,略帶刺激,唐人將其稱為長胡椒。
內陸的氣候並不適合種植畢拔,倒是涼州等地有頗多天竺行商經過,帶來不少畢拔與其種子,本地偏乾的土壤很適合養育它。
莫文遠第一次接觸此類香料,就被其低廉的價格與同胡椒相似的作用給震驚到了,然後當然是,不要錢地拚命往鍋裡撒了!
遮蓋住羊肉腥臊味的方法有很多,選擇本就體味輕的上等羊肉,用香料浸泡的方式去味,片成薄片後再洗乾淨等等等等,不過顯然,眼下情況並不適合這些方法,所以他決定用畢拔的辛辣味蓋住羊肉的腥味,等一鍋燉下來後食客吃在嘴中隻能感覺到肉的鮮美與讓他們渾身熱血沸騰的辣。
各種調味料與羊肉混合在一起,莫文遠開了瓶酒,再開了罐豆瓣醬倒進去,隨後用大木棍用力翻攪,攪拌均勻。
蒸餅交給中黑羊幫忙處理,他的要求並不高,隻要用刀把蒸餅切薄切成條就足夠了,中黑羊的人形有很不錯的刀功,切出來的條條能夠完美達成他的要求。
易牙鼎變得更大更脆更薄,少量的,將士們一天可用的油被倒入了易牙鼎的地步,力大無窮的莫文遠將油蕩漾開,薄餅條條被下入鍋中,他用鐵鏟翻炒,讓其表麵染上誘人的金黃色。
羊肉緊隨其後,它們裹挾著醬料被一起倒入其中,水珠與油花接觸,“滋啦滋啦”的油炸聲猛地傳入眾人耳中,白色的煙霧在鍋頂部升騰,曠野荒漠的涼風將羊肉燜餅的香味傳遞到四麵八方。
“好香!”
“是甚味?”
將士們的口水已經從喉嚨中湧出來了!
羊肉裹挾著豆瓣醬,被炒至棕色,金黃色的餅皮上醬料搖搖欲墜,畢拔等調味料均勻地分布在菜中,熱氣冉冉升起。
將士們排成長龍隊,捧著碗打飯,吸飽了醬汁的蒸餅變得扁平,一點點油花足以讓其綻放出誘人的焦香為,羊肉塊上豆瓣醬搖搖欲滴,畢拔的辛辣蓋過了腥味,純然的肉香在鼻孔中鑽啊鑽。
他忍不住了,先架起一塊肉,塞入口中。
嗯!
水與酒相混合,在翻炒的過程中擠入肉的夾縫中,每塊羊肉已不僅僅是羊肉,他們中還有醬油的鮮,還有豆瓣醬的鹹,還有新香料的辣,肉在口中咀嚼,隨著每一次牙齒上下開合,都有更多的料汁擠出,牙齒中滿是豆子的香味。
蒸餅的味就更妙了,被翻炒過的麵餅本就是無上的美味,更彆說他們還吸飽了湯汁,外殼酥脆,內裡柔軟,會吃的將士都先用麵餅擦過碗中的料再塞入口中。
這是蒸餅?這是羊肉?
天知道羊肉與蒸餅怎會有如此好的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