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59章
承德宮。
宣武帝一身明黃龍袍,坐在龍案前,左手輕輕托起右手的廣袖,畫筆一會兒輕觸紅色顏料,一會兒沾染綠色顏料,一刻鐘的功夫,一幅花開並蒂的大紅牡丹圖成了。
“栩栩如生,美極了。”
一旁伺候的小太監,連忙笑著誇讚。
宣武帝沒笑。不僅沒笑,注視著這幅畫,眉頭還越蹙越緊。
小太監背脊一涼,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惹得帝王麵露不快,連忙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奴才該死。”
宣武帝沒理會小太監,一直注視著剛完成的那幅畫。
太監總管福公公是宣武帝身邊的第一心腹,端著一盞熱茶從大殿門口進來,見到這副場景,連忙給小太監使眼色,令其跪到院子裡去領罰。
小太監戰戰兢兢走了。
太監總管福公公輕步來到龍案前,彎腰高舉茶盞,輕輕道聲“皇上,請用茶”,見宣武帝依舊注視著畫,不理人,福公公心內一聲歎息。
你道為何?
原來,宣武帝一般不作畫,唯有心情不愉,才會一幅接一幅地畫。
方才那個小太監是才進來伺候的,見龍案上隻擺了一幅畫,便當宣武帝隻畫了一幅。未料,其餘數幅,早被福公公小心翼翼卷起來插.進畫缸了。
事實上啊,宣武帝從練武場回來後,一直在作畫,足足畫了十餘幅花開並蒂的大紅牡丹圖,一幅比一幅用色鮮豔,紅似血。
福公公是宣武帝身邊的第一心腹,自然明了鮮紅似血的花開並蒂牡丹圖象征著什麼,說白了,那兩朵大紅牡丹不就是——太子殿下和大皇子麼?
一幅比一幅鮮豔,意味著兩個皇子間的爭鬥,會越來越激烈。
一山不容二虎,太子殿下和大皇子大了,爭鬥已經悄悄開始了。
宣武帝是帝王,但他首先也是一個父親,他愛自己的孩子,給予太子蕭貞和大皇子蕭淩的愛是同等的。甚至,宣武帝一直抱著一個美好的願望,幾個兒子間兄友弟恭,相親相愛到永遠,將來,太子登臨帝王,大皇子蕭淩作為攝政王輔佐左右。
這樣美好的夢,宣武帝一直做了十七年。這十七年裡,太子和蕭淩一直相處很友好,給了宣武帝希冀。
這份希冀,這個美好的夢,卻在今日被毫不留情地擊碎了——太子夥同朱皇後,公然搶蕭淩的心上人!
作為男人,最不能容忍的是什麼?奪妻之恨啊!
蕭淩可不是任由人宰割,不予以反擊的懦弱之輩。
縱使今日蕭淩並未表現出絲毫的不悅,從頭到尾風度翩翩,但,宣武帝知道,心思敏銳的蕭淩心頭定然有了不快,與太子的兄弟情分自此必將寡淡不少。
宣武帝的美夢碎了,心頭湧起無限的悵惘,每悵惘一分,他便忍不住要多畫一幅畫。借助筆墨,疏散心頭的鬱悶。
“都拿出來。”宣武
帝突然下命令。
福公公先是一愣,隨後明白過來,連忙將畫缸裡的畫卷,全部抱出來,按照宣武帝往日的習慣,一幅一幅全部展開來鋪平在地上。
十幾幅鮮紅的牡丹圖,由淡漸濃,鋪在地上,猶如盛開的牡丹花壇。
宣武帝起身,居高臨下,久久凝視。
“皇上,吉時已到。”一個小太監躬身立在大殿門外,垂眸低首道。
吉時?
自然是朱皇後生辰宴的開宴吉時。
福公公靜立一側,宣武帝心中正不快,會不會賞臉朱皇後,出席生辰宴,福公公不知。福公公隻知道,今日過後,朱皇後勢必要失寵了。一個率先碎裂了帝王美好夢想的女人,注定不再被帝王捧在手心寵愛。
果真,宣武帝聽到“吉時已到”,眉頭緊蹙,連同注視地上畫卷的目光,也隨之深邃起來。
“走吧。”片刻後,宣武帝才吐道。
福公公知道,這是要前往生辰宴的意思。
但是,去了,朱皇後也未必麵上有光,因為吉時已到,宴席已開,待宣武帝換好出席的衣袍,再從承德宮前往設宴的園子,明顯……姍姍來遲,且太遲了。
福公公正琢磨時,乍然響起“嘎吱”“嘎吱”的紙張蹂.躪聲,仔細一瞧,宣武帝沒繞開滿地的畫卷,徑直踩上一幅幅花開並蒂的牡丹花,大步朝殿外行去。
這……是有多不爽啊。
看來,朱皇後,要徹底失寵了。
宣武帝確實厭煩上了朱皇後,身為國母,不教太子兄友弟恭,反倒背地裡挑唆太子去搶大皇兄的心上人,這是什麼品行?
對朱皇後,宣武帝說不出的失望。隨著時間推移,那份失望越來越濃,沉甸甸壓在胸口。
~
“來了,來了!”
不知誰呼喊了一聲,一眾貴婦們紛紛從席位上站起,舉目望去,隻見花叢那頭款款走來一行人,打頭的,是一身珠光寶氣的朱皇後。下一刻,好些貴婦的眼底閃現出戲虐之意——
吉時已到,竟隻有朱皇後一人現身。宣武帝,並未陪同。
曾經寵冠後宮的朱皇後,失寵了?
活該!
其餘妃子們的娘家人,紛紛看好戲似的瞅著前擁後繞、款步而來的朱皇後。朱皇後慫恿太子騙婚的事,她們可都聽說了,正一個個等著看好戲呢,果真見朱皇後孤零零一人前來,不見宣武帝,你說她們心裡多舒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