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詩詩知道,盧宴再心地單純,麵對此情此景,腦海裡也必然有彆的猜測了。
“恭王世子,我……我……”朱氏尷尬萬分地從樹後挪出來,“我”了半日,實在不知該如何解釋。
你說,她還能解釋什麼?
一個當娘的,眼睜睜看著自己女兒昏厥,卻始終不現身,這算什麼娘啊?
這行為,又是何等的詭異至極?
任何解釋,在東窗事發這一刻,都蒼白無力。
世子夫人朱氏平日臉皮再厚,在盧宴質疑的目光下,也刷的白
了臉。
盧宴靜靜瞅一眼朱氏,再回頭望望睡美人似的躺在草地上一動不動的嚴萱萱,盧宴若有所思,麵上因嚴萱萱而起的焦灼之色漸漸淡去。
嚴萱萱雙眼閉著,瞧不見,但耳朵沒聾,發生了什麼一清二楚。聰明如嚴萱萱,哪能不知東窗事發了。但嚴萱萱聰明啊,腦子一轉,就有了解決之法——
繼續佯裝昏迷。
她昏迷,是她身體不濟,隻要她一直昏迷下去,不醒來,誰也不能指責她什麼。至於她娘眼睜睜看著她昏厥,卻不上前來照顧,反倒躲起來,是她娘中邪做錯了事,沒儘到一個娘親的責任,與她何乾?
換句話說,她和她娘是各自獨立的個體,不是同一夥的!
隻要不承認兩人事先竄通,那就不算真正的東窗事發!
思及此,嚴萱萱繼續佯裝昏迷,打定主意,就是太醫來了,也不醒來,將昏迷進行到底。絕不承認,是自己聯合娘親算計盧宴。
“啊,蜘蛛,蜘蛛,毒蜘蛛!”嚴詩詩突然嚷叫起來,驚慌失措地跳腳。
聽到這番動靜,嚴萱萱心裡有點點發毛。
蜘蛛啊,多腳蜘蛛啊,光是那一隻隻毛毛的腳,挪啊挪,就夠姑娘家恐懼的了。但嚴萱萱確實是個毅力十足的,心底發毛,依然能克服,繼續閉眼裝昏迷。
“天呐,毒蜘蛛爬到萱萱的手上啦……”嚴詩詩大聲囔囔,試圖去驅趕嚴萱萱手上的蜘蛛。
話音未落,嚴萱萱真的手背癢癢的,明顯有東西爬了上來,清晰地感覺到它的腳在挪動……
天呐,毒蜘蛛,毒蜘蛛真的爬上她手背了!
多腳蜘蛛,又是帶毒的,哪個姑娘家不害怕?
萬一毒蜘蛛釋放毒液,她白白淨淨的手就徹底毀掉了。姑娘家的想象力都是豐富的,眼前立馬浮現手背浮腫黝黑的恐怖樣。
嚴萱萱再也控製不住了,“啊”的一聲尖叫,坐起身猛甩右手,要將毒蜘蛛甩下去!
那東西終於甩走了,嚴萱萱驚魂未定,左手摸著後手跳起身來,劫後餘生似的往草叢外躲,再不敢待在草叢裡了。
一係列動作結束,嚴萱萱才發覺周遭氣氛有些不對勁,一抬頭,隻見盧宴淡淡將視線從她身上收回,盧宴的眸子裡盛著前所未有的淡漠,還隱含兩分譏諷。
嚴萱萱一愣。
“對不起,對不起,原來你不是毒蜘蛛,你是大螞蟻呀。對不住,對不住,剛剛我一時口誤,叫錯了你的名字。大螞蟻,你大人大量,要原諒我呀。”
嚴詩詩蹲在草叢裡,探出小小的食指和中指,捏起那隻大螞蟻放在左手掌心,紅豔豔的嘴唇對著四處爬的大螞蟻,一直微笑著道歉呢。
嚴詩詩邊道歉,邊有意無意地朝嚴萱萱扭頭笑。
見到這一幕,嚴萱萱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她上了嚴詩詩的當,被一隻大螞蟻嚇得露了相。
她的佯裝昏迷,在盧宴跟前徹底暴露了。
嚴萱萱想起盧宴方才的冷漠目光,一
時咬住下唇,悔恨不已,方才就不該去聽嚴詩詩的話,當自己是聾子就好了,便不會因為害怕毒蜘蛛,而東窗事發。
“萱萱,我就不明白了,你好端端的,佯裝什麼昏迷呀?”嚴詩詩假裝不懂的樣子,朝嚴萱萱笑道,“莫非跟你娘竄通好了,一起在唱什麼戲?戲名是什麼呀?趕明兒,我去戲園子裡點一出,看個完整版的。”
嚴詩詩這番冷嘲熱諷,令嚴萱萱麵紅耳赤。
嚴萱萱背對盧宴,都不大敢去看盧宴此時的麵部表情了,她知道,她和盧宴再不可能了,盧宴從此厭惡上她了。
事已至此,嚴萱萱再沒了周旋的心,借口朱皇後找她們母女有事,母女倆火速離去,灰溜溜的。
~
嚴詩詩一直微笑著蹲在草地上,目送嚴萱萱母女灰溜溜逃走後,先是釋放掌心裡的大螞蟻回歸草叢,然後起身朝盧宴道:
“恭王世子,你是聰明人,想必方才上演的一幕幕,你已經領悟過來是怎麼一回事了。人生在世,防人之心不可無。”
說到這裡,嚴詩詩稍稍停頓了,依著她的性子,真想一句話說到底,直言“畢竟,世上不要臉的姑娘,一茬又一茬的,跟韭菜一樣割不完,以後可得擦亮眼睛好好提防著”。可稍稍一想,這樣直白的話,真心隻可意會,不可言傳,尤其不該由她一個小小的姑娘家宣之於口。
一個猶豫,嚴詩詩到底將後頭難聽的話咽回了肚子。
“方才的事,謝謝詩詩侄女了。”盧宴看清楚嚴萱萱真麵目的那一刹那,腦子被轟炸過一遍似的,嗡嗡直響。此時,回過神來,盧宴真誠朝嚴詩詩道謝。
道謝過後,盧宴忽然想起什麼來,一副商量的口吻道:
“詩詩侄女,今日這件事……你可不可以,先不要告訴你小姑姑……”
聽到這話,嚴詩詩一愣,什麼意思?
不打算告知小姑姑,盧宴要偷偷隱瞞下來,一輩子瞞著小姑姑?
思及此,嚴詩詩麵色微微變了。雖說善意的謊言,能讓小姑姑一時心裡舒坦,但是作為戀人,最重要的難道不是彼此坦誠相待,遇事有商有量嗎?
盧宴見嚴詩詩臉色微變,心知她想左了,忙解釋道:“詩詩,不,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我是想自己親口對你小姑姑交代。”
和嚴如鶯相戀以來,這是頭一次遭遇上真正的大事,而且事關嚴如鶯的侄女,對盧宴來說,事關重大,絕非蠅頭小事。他不想借助嚴詩詩的嘴,他想自己親自告知嚴如鶯,一個字一個字地交代清楚,坦誠交代。
盧宴理想中的愛情,就是這般,任何一方出了事,都應該親口向戀人傾述。而不是身邊人都知道了,戀人卻是最後一個知道的,還是從彆人那裡拐彎抹角聽來的,他不喜歡。
嚴詩詩聽了,驀地朝小姑姑躲藏的那個方向笑了。
若這一世命運能改變,得情郎如此真心相待,小姑姑也算是有福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