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委屈那就更不可能了。
她簡直都想象不到這兩個字能和傅承致搭一點兒邊。
誰也沒料到,令嘉心裡還沒腹誹完,周伍的手機便響了。
他接通便驚喜道,“是傅先生呀!”
便說便朝後視鏡裡觀察令嘉的表情,“好,好的,您要我轉達妹妹什麼?”
“啊?哦……好的,我會如實轉達。”
掛了電話,周伍徹底閉嘴不再勸她了。
這下倒是令嘉開始好奇,“他說了什麼?”
“他說,從今天開始,希望你在劇組按時吃藥,每晚按時給他打電話,如果沒有,他不介意給你換組忠實履行監督職能的經紀人和助理。”
周伍轉達的神情像吃了塊過期三年的餅乾。
令嘉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想笑,忍俊發問:“你看吧伍哥,我就說他是不是很討人厭?”
周伍沉重點頭。
“是很討厭。”
—
笑過後,令嘉當晚回去就開始發愁。
離他回倫敦都快隔一個月了,傅地魔不知道哪根筋又扭上了,突然心血來潮要她每晚打電話。
令嘉實在無法理解,他們又沒有共同話題,麵對麵還能大小眼,隔著電話難道要比誰沉默的時間更長嗎?
但她沒有置喙的餘地,畢竟搞不好就要連累無辜的助理和經濟人,當天晚上洗完澡,還是不情不願撥下了這通跨洋電話。
傅承致當然不是心血來潮。
一針見血揣摩人心是他在經年累月中曆練出的本事,一個月的時間,差不多剛好夠令嘉想通消氣,不至於完全忘記他的存在,也大概率不再完全排斥與他通話。
電話才接通,他便來了一記直球。
“我很抱歉,令嘉,那天摔壞了你的東西。”
令嘉打電話之前想了很久,猜測電話裡的傅承致會如何如何冷漠,又要怎麼命令、威脅自己,以滿足他的掌控欲。什麼都想到了,唯獨沒料到他會道歉,一時舉著話筒愣在原地。
他的聲音聽起來很真摯,“我那天隻是為你曲解我的善意感到生氣,畢竟,我沒有為任何人那樣費心地準備過禮物。”
令嘉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了,這樣的傅承致比起橫眉冷對的命令她的時候,還要難以招架。
她囁嚅半晌,終於開口回應,“我也很抱歉。”
“為我的莽撞,無論如何,我不應該對您口出惡言。”
令嘉當時看著地上的碎片,大腦完全停轉快要窒息了,脫口就說出她這輩子都沒講過的狠毒的話。
她事後幾次想起,也覺得自己戳人傷疤少條失教,卑劣莽撞。
“沒關係。”
傅承致故作大度坦然,“事實上,你說的沒錯,有不少人這樣評價我,我早已經習慣了。”
令嘉聞言,再聯想他前一天幫自己在飯局上出氣,在她病床前坐了大半夜,此時更生出一絲歉疚。
傅承致完全能預料她此刻的沉默來源於什麼,接著放輕聲線,柔聲勸慰。
“既然大家都有不對,那就讓我們忘記那天的不愉快,把這件事情一筆勾銷,可以嗎?”
令嘉想了幾秒。
腦海中有一瞬閃現傅承致把她壓在梳妝台上、吻她、給她戴項鏈又解下來扔掉的情景,她當下是真覺得羞憤屈辱,那些也要一筆勾銷嗎?
回到現實,傅承致的聲音就在耳畔,充滿誠意。
她想了想,閉眼鼓起勇氣:“傅先生……”
“什麼?”
令嘉咬唇,“我可以跟您商量一件事情嗎?”
“你說吧。”
“如果我能提前還清債務,我們的合同可不可以提前中止作廢?”
傅承致的笑容僵在唇畔。
他考慮片刻,不願破壞此刻的氛圍,答應了令嘉的要求,“當然。”
總之令嘉一時也不能還上。
小孩子都是天真的,總要叫她對未來充滿期待。
生活不是遊戲,隻有等令嘉找遍所有的渠道,才會發現短期內想要在現實世界借到或掙夠這筆錢,是比登天還要更困難的事。
—
《水塔天鵝》劇組的拍攝結束時,s市已經進入隆冬了。
他們在一個大雪天殺青,開了場殺青宴。
參加聚會前,令嘉遵守承諾先向傅承致提了這件事。
沒有多說,傅承致便點頭答應了,隻是隔著電話叮囑她不能喝酒。
在劇組剩下的這一個月裡,或許是因為傅承致那天答應了令嘉的請求,給了她一絲希望的緣故,也或許是s市和倫敦距離太遠,傅承致變得好說話許多,兩人電話裡的交流逐漸順暢鬆弛,雖然還是沒能回到開始朋友的狀態,但總算也不再針鋒相對了。
令嘉經曆了上次差點喝沒命的狀態,不必傅承致叮囑,短期內她都不會再想聞見酒味了。
還想著要找個借口避避,誰料殺青宴上壓根沒有出現投資商和製片人的身影,剩下的人敬酒,也都主動為令嘉備了茶水。
令嘉是個新人,在北方小鎮拍那兩個月戲,劇組還偶爾會有資深老人對她大小聲,或直喚她的姓名。
自回到s市後,經曆那場陪酒,劇組不知道聽了什麼傳言,大家
似乎都默認了她有個梆硬的後台,個個禮貌有加,連她身邊周伍連妙的飯盒都升了級。
她再稀裡糊塗,也不至於不明白這是沾了誰的光。
倒是陸起導演喝得爛醉,拉著令嘉,又哭又笑地嗑叨了一整晚。
畢竟是他傾注全部心血拍了好幾個月的電影,從醞釀想法到寫劇本、畫分鏡,再到殺青,也跟生個孩子差不多了。而且片子剪好後未來還會送去各大電影節參展,陸起對《水塔天鵝》寄予了太多的期望,感慨也是必然的。
倒是令嘉一時間還沒有真實感。
她在這個角色裡沉浸得太久,幾個月來沒日沒夜練舞、表演,已經有了條件反射。一進到劇組熟悉的環境,就像穿上一層皮,真正變成了那個瘋狂燃燒自己的餘喬,需要一些時間,才能完全把自己剝離出來。
不過她倒是把導演最後誇獎自己的話記得清清楚楚。
“令嘉啊,你剛來試鏡那天,我是真沒覺得你能演好這個角色。但是現在我挺慶幸的,當時選擇了你。你是個好演員,用腦子演戲,聰明,有靈氣,你一定要在這條路上堅持下去,好好演,我真的希望,《1935》和《水塔天鵝》隻是你的征程的起點。”
令嘉也希望是這樣。
她認真剖析了自己入行到現在的表現,第一個角色元五,她完全本色出演,懵懵懂懂,靠保姆式的導演把控整部影片。餘喬卻不行,無論跟導演聊多少遍,核心還是隻能她自己領悟。
這個角色給了令嘉對現實前所未有的結合感,作為一個擁有夢想卻又在淤泥中深陷的人,她們幾乎有著巨大且等重的負擔及渴望,她第一次開始思考,也第一次放下自己融入這樣充滿矛盾、衝突的角色裡。
和陸導一樣,令嘉也覺得自己幸運。
幸運地接到了餘喬這個角色,這部電影令她完全脫胎換骨,而角色的反向啟發,也會在今後的日子,更深程度地教會她忍耐生活。
殺青宴結束當晚,令嘉便收拾酒店行李,回了宅子。
把手寫標了滿當當備注的劇本塞進臥室書櫃裡,和《1935》的劇本堆放在一起。
她心滿意足地打開手機短信餘額查看,令嘉現在的賬戶上,兩部電影合計到賬310萬。
腳步雖小,但也是進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