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拍電視劇這件事,莊文亮可以說是相當執著了,在鐘意忙的時候就來跟他彙報下進度,問問鐘意多久能忙完。當鐘意沒那麼忙了,就打聽他接下來的行程安排,想讓鐘總抽點空,把電視劇給拍了。
不過鐘意忙,蕭慎行也忙,那是一點時間都抽不出來,更彆說拍劇了。
到生意徹底走上正軌,鐘意閒下來了,連去小吃街擺攤的時間都多了,便把莊文亮之前發給他的劇本翻出來看。劇本是一個虛構的故事,是莊文亮結合鐘意跟蕭慎行的性格創作的,但也總讓鐘意回想起以前在大梁的日子。
加上蕭慎行在家休養也有時間,鐘意便動了心思,決定把劇拍了。
不管最後播得如何,甚至能不能過審上線,對他和蕭慎行來說,都是一段很好的回憶。
蕭慎行自然也是願意的,鐘意便聯係了莊文亮。
莊文亮在電話裡表現得十分驚喜,“真的?你們確定?”
鐘意笑了聲:“當然是真的,我們拿這事哄你做什麼。”
莊文亮道:“幾年下來,這事兒都快成我心頭的執念了,我這人吧,隻要有一件事沒做,就一直惦記。小老板,你剛開口的時候,我都以為自己幻聽了。”
誰讓他去找了鐘意那麼多次都沒得到答複,現在鐘意卻主動聯係他,可不得不懷疑下。
鐘意道:“這不就來給莊導您完成執念的機會了嘛,莊導,您這邊什麼時候有時間呢?”
莊文亮最近正在拍戲,不過已經接近尾聲了,他道:“一個月,一個月我就帶人來H市拍。”
“我先申請立項,派人過去談場地這些事,不會耽誤你們兩個大忙人時間。”
鐘意回頭,看看坐在門口給人診脈的蕭中醫,其實很想說一句,他們現在真不忙。
蕭慎行見鐘意回頭看他,用眼神詢問他有什麼事。
鐘意搖搖頭,繼續跟莊文亮對話,“莊導,錢的事不用擔心,我這邊可以直接投資。不過我這邊有個彆的要求……”
莊文亮非常好說話,讓鐘意儘管提,隻要能讓他拍成這部劇就成。
“我想改改劇本。”鐘意話剛出口,那邊莊文亮呼吸都輕了些。
鐘意連忙補充道:“您放心,核心的小廚子和大將軍不會變,隻改一些發生過的事。要不這樣,我這邊改好了發您看看,然後我們再商討?”
莊文亮覺得這樣也行,他唯一的要求是,讓鐘意寫快點,彆耽誤到時候的拍攝。
聽出莊導的迫不及待了,鐘意笑道:“行,肯定儘快發您。”
對鐘意來說,那不是編一個故事,而是寫一段現實,一段很漫長的回憶。
看病的人走後,鐘意就坐到了蕭慎行旁邊,“蕭將軍,第一次的時候,我就隻活到了今年。”
蕭慎行早已知道鐘意第一次死亡的原因,他握著鐘意的手,開口,“然後遇到了我,對嗎?”
鐘意點頭:“對,所以誠邀你來一起創作個劇本。”
莊文亮的想法是雙線並行,他們就正好都以自己為中心,重啟下那段往事。
“那從哪裡說起?”
“從我從天而降,落到你的馬蹄前,吃了滿口灰說起吧。”
那時的係統剛出來做任務,慢吞吞,說話完全是程序設定,十分地沒有生活常識。在跟鐘意談完條件後就把他空投了過去。
按原計劃,是要空投到大梁國都的,然後因為經驗不足,直接把人扔到了戰場不說,還差點被蕭慎行的馬一蹄子踩死。
幸好蕭慎行騎術好,及時勒住了馬,不然他肯定血濺當場。
鐘意當時也挺絕望的,感覺自己上了當,遇上了個不靠譜的係統,回去報仇怕是難了。
係統可憐巴巴的,連撒嬌都還沒學會,隻會機械性地重複說對不起,是它的失誤。鐘意能怎麼辦,來都來了,隻能原諒它啊。
係統前腳道完歉,後腳敵人就砍過來了,鐘意又差點成了刀下亡魂。是蕭慎行幫他斬殺了敵軍,然後用他的方天畫戟將他鏟起來扔回了後方。
鐘意一個現代人,哪見識過真刀真槍拚殺的戰場,每一秒都能看到好多人倒下,斷臂殘肢被斬斷的力道高高拋起,複而落下。慘叫聲不絕於耳,不知何處飛來的血糊住了鐘意的眼。
他從來沒那麼腿軟過,爬不起來,更站不住,係統在腦海裡喊他,讓他快點離開戰場往城門口去。鐘意不知道自己最後是怎麼連滾帶爬到的城門口,人沒進城,也不會有人讓他進城,他直接就暈在了外邊。
再次醒來,場麵也不太愉快,鐘意被人綁了起來,然後用水潑醒的。你就說,大冬天,迎麵一盆冷水,那酸爽的滋味,鐘意可跟蕭慎行記了好多年的仇。
他在打仗的關鍵時刻從天而降,而且衣著打扮也十分古怪,理所當然地被當成了奸細。
鐘意能理解,正常來說,碰上那種情況蕭慎行沒一刀砍死他,還願意救他一命已經是仁慈了。
接下來就是審問環節了,人是蕭慎行救的,他也自己來審。
而問題嘛,無非就是從何而來,又為何而來,讓他趕緊說自己的目的。
鐘意當時的反應是:……說出來怕嚇死你。
實話肯定不能說的,就隻能胡編亂造,說自己廚神下凡,恰好路過此地,聞見有血腥氣,就下來看看。
然後蕭慎行就露出了嘲諷的笑容,“要不是本將軍勒馬勒得快……”
他後麵的話沒說完,但鐘意非常懂。
鐘意能怎麼辦,那種情況下,天上掉隻狗都不正常,更何況他這麼個人呢。
鐘意解釋不了,隻能選擇轉移注意力,用能力來證明自己不是奸細。
於是他穿越大梁後乾的第一件事就是在邊關做豆腐。
邊關苦寒,除了沙子和冷風,幾乎什麼都缺,吃的也非常簡單,以麰麥,就是大麥和黃豆為主食。
蔬菜嘛,幾乎沒有,都是夏日從山上挖的野菜曬成的乾菜。
冬天的日常吃食便是用帶皮的大麥磨成粉,然後做成糙饅頭吃。又或者用黃豆和乾菜一鍋煮來吃,非常之簡單。
有的人大概就那樣吃了一輩子。
邊關肉食也少,隻有羊肉,偶爾見點雞和豬肉,連魚肉也是吃不到的。
但羊不是百姓自己養的,是朝廷駐軍養的,那些肉是將士們的軍餉,打了勝仗後作為獎賞殺上一些,更多的還是去換成銀錢購買糧食。
光是聽一聽就很慘了,更彆說真過那樣的日子。
鐘意承諾蕭慎行,說他會做一種可以改變當地百姓生活水平的食物,以換取活命的機會。
那時軍營中就有人開玩笑,說鐘意想活命,要麼做出他說的吃食,要麼去爬蕭慎行的床,靠以色伺人留條命。
雖然他剛被拖回來的時候灰不溜秋難看得很,可洗乾淨了後還是能看的,最主要的是他身材太纖細了,邊關的女子都比他要壯實不少。
軍營中的生活枯燥乏味,蕭慎行還不許他們狎妓,於是為了紓解,男人和男人也再尋常不過。開起鐘意這個“奸細”的玩笑,就沒什麼尊重可言了。
不過那些話跟他之前被網曝的言論相比,鐘意又覺得沒什麼了。他當時還安慰自己,好歹蕭慎行很帥,還是個大將軍。總比死之前那些人逼他去陪的油膩老頭強。
而且他必須得活下來,活著才能完成任務,才能回去報仇,所以幾句折辱的話,打不跨他。
蕭慎行給鐘意分了兩個火頭軍,鐘意就帶人磨起了豆子。豆腐怎麼做鐘意是知道的,畢竟村裡就有做豆腐的地方,他小時候也經常跑去人家家裡玩。更何況腦子裡還有個係統,能幫他精確配比,一次成功完全沒問題。
鐘意做了豆腐,豆花,還留了豆漿。在蕭慎行被請來後,鐘意就打了一碗豆花兒給他嘗,裡麵還奢侈地放了一點點糖水。
古代鹽是稀罕物,糖就更是了,軍營夥房裡也隻有一點點。鐘意問火頭軍要的時候,對方可心疼了。
不過看在是給他們大將軍吃的份兒上,還是給了。
一碗甜豆花兒到了蕭慎行手裡,隻看了兩眼,然後就極為警惕地看向鐘意,並質問了一句:“你到底是何人?”
鐘意後來才知道,其實大梁已經有了豆腐,準確地說應該是豆花兒。但人家貴重得很,叫神仙白玉羹,在大梁國都的頂尖酒樓裡才有的賣,一碗要十貫錢,用銀子算的話,就是十兩銀子。
蕭家雖都是武將,可亦是世家,自然是知道國都那頂頂有名,撈銀跟撈樹葉一樣輕鬆的神仙白玉羹。他見過也嘗過,是以一眼就認了出來。
神仙白玉羹的法子掌握在大梁最有名的世家王家手中,如果鐘意身份普通,是絕不可能拿到配方的,但他又確確實實做了出來,如何不引人懷疑。
從過後來看最初的這些事,是覺得好像有點傻乎乎的樣子,但當時,蕭慎行的小心警惕才是正常的反應。
鐘意雖然理解,但天天被當奸細也挺不爽的,他想著豆腐做出來了,小命肯定保住了,語氣也硬了不少,對著蕭慎行張口就來:“你管我?”
然後把豆腐跟豆漿往他麵前端,最後甚至撈了一勺豆渣起來往他麵前一懟,說:“我我不僅會做這個豆花,我還會做豆腐、豆漿,甚至是豆渣,有問題嗎?”
蕭慎行的親兵們倒想拔刀要砍鐘意,但被蕭慎行攔住了。
聽到鐘意管十貫錢一碗的神仙白玉羹叫土裡土氣的豆花,蕭慎行便確定了鐘意的配方肯定不是在王家偷的,他跟王家估計也沒什麼關係,畢竟王家不會叫神仙白玉羹為豆花,名字也是會影響價格的。
蕭慎行嘗了一口豆花,與那神仙白玉羹並無二致,白如玉嫩如脂,入口即化,帶著些許甜和豆香,的確非常美味。
當然,蕭慎行也嘗出了這豆花跟神仙白玉羹的區彆,多了豆香,少了杏仁香。
他吃過豆花,沒說什麼,讓鐘意繼續說其他幾樣的吃法。
豆腐做法多樣,但趕時間,加上鐘意都還沒開始學廚呢,水平實在很一般,就讓火頭軍把豆腐裹上雞蛋液,在鍋裡一煎,最後用黃豆醬勾芡一炒就行。
豆漿是直接喝的,糖太貴重,沒加糖,就這麼喝就行。
剩下的豆渣就拿來跟乾菜一塊兒煮,放點鹽就能吃,做法相當簡單。
豆腐要壓成形,是頭天就做好的。
第二天為了讓蕭慎行看成品,所以鐘意才又來熬豆漿做豆花。
而在蕭慎行來夥房之前,鐘意就自己先乾了兩碗鹹豆花了,條件實在有限,就拿黃豆醬拌的,他吃得津津有味。在每天一個乾巴巴冷冰冰糙饅頭的對比下,鐘意隻覺得世上再沒有什麼比豆花更美味了。
鐘意自己的高興,也沒忘招呼其他人吃。
東西是火頭軍們眼也不眨地看著鐘意做出來的,他沒機會做手腳。同樣的,鐘意也沒條件下毒害人,他全身上下都被搜過,什麼都沒搜出來。
確認他吃完沒事,火頭軍們才跟著端碗學著他吃起了豆花兒,這一嘗,自然是驚為天人。
除了水,他們這輩子就沒嘗過這麼滑這麼嫩的吃食。
火頭軍的營長這才喊人去請的蕭慎行過來。
……
除了豆漿沒味兒不太討喜外,其他三樣吃食,瞬間征服了在場所有人。
再看鐘意,想起他自稱是廚神下凡,一時間還真有些信了。
也隻有神仙才能用最普通的豆子做出這麼好吃的吃食吧?
反正,鐘意的命是保住了,他還願意把做豆腐的配方交出來,也讓蕭慎行對他有所改觀。
而做豆腐的配方蕭慎行拿到手了卻未直接公開告知百姓。有句話說得好,斷人錢財如殺人父母,這配方一公開,王家那神仙白玉羹的生意不僅做不走,還會被人嘲笑隻是個半吊子,蕭慎行怕王家惱羞成怒,直接獻祭了整個邊境。
半吊子是鐘意的猜測,他覺得是有人無意中弄出了豆花,就急急忙忙去獻寶了,壓根不知道豆花壓一壓還能變成豆腐。可不得被人嘲笑。
而王家勢大,不管是從錢糧上動動手腳,還是在各種消息上作個假,又或者賣蕭慎行一把,直接讓敵軍破城,總歸對他們都是非常不利的。
蕭慎行或許隻想做個守城將軍,但跟權勢利益扯上了關係,他便是局中人,不能隻做守城將軍。
不過配方雖然沒公開,蕭慎行卻還是讓邊城的百姓們吃到了豆腐。讓軍營裡的人做,每日擔著豆腐去城門口讓百姓們用豆子來換豆腐回去吃。
鐘意也給傳授了一些簡單的吃法,豆腐這吃食當真是極好的,即便拿白水煮味道也不差,整個邊城無人不喜。
換豆腐的生意就這麼做上了,不僅讓城中百姓換了口味,也改善了將士們夥食。反正那黃豆醬不值錢,每次挖一大勺跟豆腐一塊兒煮,放點乾菜,味道也好得很。
當然,最好吃的還是有肉的時候,乾菜沾了油水,加上又香又嫩的豆腐和撕成小塊泡滿了鹹湯的糙饅頭,鬥大一碗,吃下去是既暖胃又脹肚,隻叫人渾身舒坦,滿心歡喜。
那吃法也是教的,原本都是左手啃饅頭右手喝豆腐湯,但饅頭太過乾巴,鐘意吃著太費勁兒了,還哢嗓子眼,就想到了羊肉泡饃的吃法,來了個豆腐湯泡饅頭。
做出豆腐後,大家都對鐘意改觀了,真喊他廚神。見他這麼吃,便跟著學,一學,自然就愛上了。
除開提供饅頭新吃法外,鐘意還幫著解決了另一樣難題。那就是來換豆腐的豆子太多了,隻做豆腐的話用不完,需要想辦法把這些豆子給解決了。軍中的馬原本是要吃豆子的,可自從做豆腐後,馬料就變成了草料加發酵後的豆渣,可以不用豆子了。
那麼多豆子放著也不是事兒,火頭營的人在吃飯的時候提了句,被鐘意聽到了。鐘意想著他長住軍營也不事兒,想在外麵找個地方住,他好開始學廚。
他用幫忙解決豆子這個問題去跟蕭慎行談條件,讓蕭慎行幫他在城內租個房子,或者直接花銀子買法子。
蕭慎行是不想鐘意離開邊境的,他覺得鐘意身上有太多謎團沒解開,這個人最好留在他眼皮子底下,讓他完全了解透了才能放走。所以對於鐘意主動提出要留邊城,蕭慎行自然樂見其成。
他很爽快地答應了鐘意的條件,給他找房子住。還承諾,如果鐘意想出來的法子有用,必然不會虧待他。
除了經常懷疑自己是奸細這點,鐘意對蕭慎行其實還挺感激的,畢竟蕭慎行是他的救命恩人。
所以跟蕭慎行做生意的時候他也挺大方的,沒有一開口就要多少銀兩。
當然,蕭慎行願意主動給他好處的話,他也不會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