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登門(1 / 2)

謝華琅得了母親許諾,心知此事已經成了一半,心中欣然,卻聽外間女婢來稟,言說淑嘉縣主前來問安。

盧氏端麗麵上閃過一抹猶疑:“叫她進來吧。”

淑嘉縣主正是桃李之年,言及相貌,更加肖似生母臨安長公主,渾然天成的秀婉靈徹,清貴凜然,也是極少見的美人。

入了內室,她先向盧氏問安,謝華琅亦是行禮,口稱縣主。

盧氏端坐椅上,客氣之中有些疏離:“縣主怎麼來了?”

“一是有個消息要同母親講,二來,也是接柳氏回去,”淑嘉縣主聲氣溫婉,微笑道:“那也是郎君的孩子,既然有了,便該好生照看。”

盧氏不意她竟肯接納柳氏腹中之子,詫異之餘,倒有些愧疚,語氣略好了些:“縣主說有消息要同我講——”

淑嘉縣主低笑,手掌溫柔拂過自己肚腹,神情有些羞怯,她身後侍女屈膝見禮,笑道:“縣主有了身孕,醫女診脈,說是兩月有餘了。”

盧氏聽得怔住,轉而欣喜道:“果真嗎?”

“我也怕醫女年輕,會有誤診,故而請了太醫探看,”淑嘉縣主溫柔道:“的確是有了。”

“這可真是好消息!”盧氏聽罷喜不自勝,卻將柳氏忘到九霄雲外去了,連忙叫淑嘉縣主落座,又道:“胎像好嗎,阿允可知道嗎?”

“太醫說這是頭一胎,要好生照看,仔細些,不會有問題的,”淑嘉縣主笑道:“郎君現下還未歸府,便沒有叫人知會他。”

盧氏先前因鄭後與臨安長公主疑心謝家,安排醫女入府,對淑嘉縣主心生不滿,素日裡對她也淡淡的,現下知她有了身孕,態度大有轉圜。

她與淑嘉縣主並不如何親近,此時也不打算派人過去,免得惹人疑心,隻道:“你母親一直盼著,知曉這消息,該高興壞了,有沒有叫人去送信?”

臨安長公主慣來寵愛長女,若是知道,自然會派人前來照看的。

淑嘉縣主笑道:“已經叫人去送信了。”

長媳有孕,對於謝家與謝允而言都是好事,盧氏自然也歡喜,吩咐人好生送淑嘉縣主回去,又叫柳氏一道離去。

謝華琅見內室無人,方才低聲道:“也太巧了些吧?”

“誰知道呢。”盧氏半歪在軟枕上,麵上笑意未歇:“隻看結果便是了,過程如何,又有什麼要緊的?”

淑嘉縣主嫁入謝家幾年,恭謙淑惠,論及言行舉止,也挑不出毛病,若不是有隋氏之死梗著,也是極合心意的兒媳。

長兄房中的事,謝華琅不好摻和,知道自己即將添兩個侄子或侄女,也由衷歡喜,母親已經令人將這消息知會二房,想來這兩日,家中便會有宴飲。

“好了,你也該累了,”盧氏望著女兒,溫柔道:“回去歇著吧,有事明日再說。”

謝華琅應聲,起身行禮,回了自己院子。

……

先前謝華琅與盧氏說話時,采青采素也在,這二婢常年跟隨謝華琅左右,她見了什麼人,與誰交際,自是一清二楚,聽她與盧氏講已經有心上人,不免詫異。

在盧氏院中,她們沒敢言說,直到跟隨謝華琅回去,左右無人,方才低聲問:“女郎說的心上人……”

那二人對視一眼,采青試探道:“不會是個道士吧?”

謝華琅自袖中取出那隻珊瑚耳鐺,手指輕柔摩挲,雲淡風輕道:“不可以嗎?”

“這,這如何使得,”采青采素慌了神,跪地道:“道士無官無爵且不說,又是方外之人……”

先前謝華琅往那道觀中討花,她們也隨同前往,隻是不曾入內罷了,此刻卻是悔之不及。

倘若她們一道進去,起碼也會知道自家女郎相中了誰,那人具體又是如何。

“你們是我的仆婢,不是阿爹的,也不是阿娘的,”謝華琅將那隻耳鐺收起,目光微沉,垂眼看著她們:“不該說的話,都給我咽進肚子裡去,知道嗎?”

采青與采素對視一眼,叩首應是。

“起來吧,”謝華琅微微一笑,道:“跪來跪去的,像什麼樣子。”

……

第二日清晨,謝華琅早早起身,往盧氏處去問安,卻知母親此時尚未起身。

仆婢低聲道:“縣主有孕,夫人著實歡喜,加之二郎君婚事漸近,昨夜同老爺說了大半宿的話,午夜時分方才歇下。”

“原來如此,”謝華琅笑道:“不必驚擾阿娘,叫她知道我來過便是。”

仆婢微怔,見她衣裙華美,朱釵挽發,極是鮮妍,訝異道:“女郎又要出門嗎?”

“你便說我出門訪友去了,”謝華琅莞爾道:“阿娘會明白的。”

仆婢聽得半知半解,卻還是頷首應了。

……

昨日出城時,尚且有元娘憲娘說話,今日催馬揚鞭,卻要快得多。

謝華琅輕車熟路,到昨日道觀門前,施施然下了馬。

門前仍舊有年輕道士灑掃,看她又至,就跟見妖怪來捉小孩兒似的,驚道:“你怎麼又來了?”

謝華琅見是個熟悉麵孔,禁不住笑道:“昨日還口稱‘女郎’,今日便你你我我起來,你這道士,也太不把我當外人了些。”

晨光熹微,她生的又美,莞爾一笑時,但見唇紅齒白,清新嫵媚,彆有風流。

那年輕道士臉頰漲紅,一時說不出話來,好半日才道:“女郎,桃花也討了,你今日來此,又有何貴乾?”

“桃花是討了,但我卻丟了耳鐺,”謝華琅理直氣壯道:“來時還在的,走時卻沒了,今日特意來尋。”

“耳鐺?”那年輕道士微怔,旋即搖頭:“我們的確不曾見到。”

“你們沒見到,不代表彆人也沒見到,”謝華琅道:“興許是彆人撿到,交到你們觀主那兒去了呢?”

年輕道士道:“這我便不知道了。”

朽木不可雕也。

謝華琅聽得搖頭,不禁失笑道:“那還不快去問。”

……

那年輕道士入了門,向衡嘉講了此事,顧景陽正在案前翻書,淡淡道:“怎麼了?”

衡嘉原想說“枝枝女郎又來了”的,轉念想起昨日之事,匆忙改口,輕聲道:“陛下,謝家女郎來了,說在此丟了一隻耳鐺,特意來尋。”

顧景陽手指頓住,垂下眼睫,輕聲道:“叫枝枝進來吧。”

衡嘉應聲,親自出門,將謝華琅請了進來,隨即便退下,順勢掩上了門。

一日不見,他還是舊時模樣,麵容明俊,隱約清冷,眼簾習慣性的低垂,好像天生就拒人於千裡之外似的。

謝華琅也不在意,落座之後,笑吟吟道:“道長,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顧景陽並不看她,隻道:“油嘴滑舌。”

“那我便說正事了。”謝華琅托著腮,輕輕道:“我昨日來此,丟了一隻耳鐺。”

顧景陽仍舊低垂著眼睫,道:“嗯。”

謝華琅望著他,又道:“你有見到嗎?”

顧景陽眼底蕩起了極淺的漣漪,抬眼看她一看,複又垂眼道:“不曾見到。”

謝華琅張開手,掌心那一隻珊瑚耳鐺色澤瑩潤,光彩耀人。

“可惜了。”她惋惜道:“那雙耳鐺是我最喜歡的,失了一隻,此後再也不能佩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