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景陽關切道:“怎麼了?”
謝華琅垂下眼,心中忍笑,卻端起手側茶盞飲了一口,悶悶道:“沒什麼。”
顧景陽清冷麵上閃過一抹擔憂,起身到她近前去,伸手探她額頭,眉頭微蹙:“是不舒服嗎?”
謝華琅道:“沒事兒。”語氣卻有些消沉。
顧景陽見狀,卻愈加憂心,猶疑幾瞬,自懷中取出一方帕子,輕輕搭在她腕上,伸手為她把脈。
謝華琅心下驚奇:“道長,你還懂醫理嗎?”
顧景陽道:“不要亂動。”
謝華琅真不適合裝深沉,這麼一會兒,便有些忍不住了,將那方帕子掀了,低笑道:“親都親了,抱也抱了,就搭個脈而已,道長你假正經的勁兒又犯了。”
顧景陽瞥她一眼,往書案前坐下,提筆道:“肝火擾心,夜不能寐,我開個方子,你記得吃。”
謝華琅跟過去,笑道:“道長,你真的懂醫理呀?”
顧景陽道:“嗯。”
謝華琅道:“那你能不能看出來,我為什麼肝火擾心?”
顧景陽已經停筆,將藥方折起遞與她,道:“為什麼?”
“因為想你呀,”謝華琅笑盈盈道:“輾轉反側,夜不能寐。”
顧景陽眼底生出笑意來,口中卻道:“油嘴滑舌。”
“不隻是夜不能寐,還有彆的,”謝華琅也不在意他這話,隻叫苦道:“也不知是怎麼了,這幾日總覺得這兒疼。”
說著,她點了點自己左側下頜。
顧景陽信以為真,心中擔憂,顧不得彆的,彎腰去查看。
謝華琅見他湊得這麼近,因為低頭的緣故,神情更見恬淡,或許是因為喜歡這個人,連他低垂的眼睫都覺得迷人。
她心裡癢癢的,就跟被什麼東西撓了一樣,非得紓解出來才好,想也不想,便捧住他麵頰,在他唇上重重親了一口。
顧景陽先是怔然,旋即回過神來,知曉她說自己下頜疼是在糊弄人,羞惱交加:“枝枝,你又胡鬨!”
“道長,”謝華琅笑道:“你今日才認識我嗎?”
顧景陽氣道:“不知羞恥!”
“九哥哥,你有完沒完?這話你沒說煩,我都聽煩啦!”謝華琅滿不在乎,口中笑道:“再說,這兒又沒有彆人,親一下怎麼了?”
顧景陽寡言少語,自是爭辯不過,轉身便走,謝華琅亦步亦趨,跟上去追問道:“九哥哥,九郎,之前還有彆人親過你嗎?”
顧景陽道:“又有如何,沒有又如何?”
謝華琅怔了一下:“真的有嗎?”
顧景陽尚未回答,她便淡了語氣,道:“若真的有,那我以後就不親了。”
說完,也不看他反應,轉身欲走。
顧景陽心中一滯,下意識伸手拉住她衣袖,不許她走,嘴唇動了動,卻沒說出什麼來。
事實上,這等動作於他而言,已經很是難得了。
謝華琅知曉他性情,既不緊逼,也不回頭,隻耐著性子等。
顧景陽臉皮薄,既克於禮製,又束於規度,結識謝華琅之後所說的那些話,若換了從前那個他,怕早就羞憤而死。
即便是今日,兩心相許,現下也是靜默良久,方才低聲道:“沒有。”
他握住她手掌,眼睫有些赧然的顫了顫:“就枝枝一個。”
謝華琅回過身去,麵上哪有惱意,分明全是欣然:“道長,你這人怎麼這樣?不被逼到牆角,半個字也不肯講。”
顧景陽道:“你又糊弄我。”
“沒辦法呀,”謝華琅笑道:“誰叫你就吃這一套?”
顧景陽垂眼看她,謝華琅毫不避諱的回視,不知過了多久,他卻忽然笑了。
謝華琅奇道:“有什麼好笑的?”
“真是時也命也。”他卻輕歎口氣,伸手過去,輕輕勾了勾她鼻梁:“偏偏遇上你這冤家。”
……
直到傍晚時分,謝華琅方才動身離去,顧景陽囑咐她記得按時用藥,親自送出了門。
“衡嘉,昨日出什麼事了?”目視她身影遠去,他眼底柔意方才斂去,聲音低沉道:“枝枝雖不肯說,但神情卻不太對。”
早在清晨時候,衡嘉便覺奇怪,故而刻意吩咐人去打探,聞言答道:“奴婢聽聞,周王殿下往謝家送了一份厚禮。”
顧景陽神情淡漠,道:“他想做什麼?”
“說是慶賀謝家二郎婚事在即,可除此之外,”衡嘉微妙的頓了頓,垂首道:“他還給三娘送了份厚禮。”
顧景陽道:“謝家收下了?”
“沒有,”衡嘉恭聲道:“謝夫人令人退回去了,隻留了前一份。”
顧景陽淡淡道:“章獻太子的忌辰快到了,打發周王出京,前去祭奠。”
“……”衡嘉一滯,愈加小意的道:“陛下,距離章獻太子的忌辰,還有大半年呢。”
“不用管,”顧景陽道:“隨便找個什麼由頭,叫他走的越遠越好。”
衡嘉在心裡為周王點了三炷香,口中應道:“是,奴婢知道了。”
……
謝粱要娶的是沈國公的幼女,沈家祖籍揚州,成婚之前需得回鄉祭祖,沈夫人便打算偕同兒女回鄉,既是祭祖,也是遊玩,又打發人去謝家相問,看謝家人有沒有想一道前去的。
沈家往揚州去的人,除去世子之外,便皆是女眷,男女有彆,謝家郎君們自然不好同往。
至於女眷之中,謝瑩已經在準備婚事,自然不好出門,謝徽是庶女,貿然湊過去,未免有些輕狂,唯一會去的,便是謝華琅了。
她慣來是愛湊熱鬨的,可盧氏也知她近來同心上人走的近,對於她是否願意出遠門,便有些拿不定主意,專程打發人去問。
“去啊,揚州繁華富麗,為什麼不去?”謝華琅笑吟吟道:“去回複阿娘,再幫我收拾行囊。”
“此去揚州,起碼也要半個月,”采青有些訝異:“女郎不打算……去見那位了嗎?”
“你是傻了麼?”謝華琅失笑道:“我要去揚州,怎麼能見得到?”
“那,那,”采素也有些怔:“女郎可要遣人去說一聲?”
“不說,”謝華琅對鏡梳妝,氣定神閒:“我幾時說過每日都會去找他?既然未曾約定,不再前去,就不算是失約。”
“可是,”采青猶疑道:“那位會不會等急了?”
“讓他急吧。他若真是有心,便知道該怎麼做,若是無意,強求也沒意思。”
謝華琅將那碧玉釵簪入發間,對著鏡中人盈盈一笑,真如花樹堆雪,風神秀徹:“我若太過殷勤,總是上趕著去,反倒不值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