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華琅也同樣行禮。
謝瑩明豔灼灼,謝華琅風神秀徹,日光靜謐,落在她們麵上,當真如同兩尊玉人,相較而言,原本秀婉的謝徽,驟然失了五分顏色。
即便是魏王世子,也有轉瞬的失神,怔了一怔,方才讚道:“二位女郎至此,如珠玉生輝,光彩耀人,不可逼視。”
“世子殿下謬讚,愧不敢當。”謝瑩團扇遮麵,恰到好處的露出一個得體的笑來:“邢國公夫人到了,晚輩原該去拜見的,母親催了幾次,卻不見二娘,我們便來尋了。”
邢國公府是盧氏的母家,也是謝華琅的外祖家,謝徽雖不是盧氏所出,但曆來庶子庶女都稱呼生母“阿姨”,喚主母“母親”,他們的外家,自然也就是主母的娘家。
現下邢國公夫人到了,叫謝徽去叩頭,完全是說得過去的。
謝徽心知這是托詞,魏王世子也能猜測三分,然而一時之間,卻無話反對,隻得鬆開謝徽,溫聲囑咐道:“邢國公夫人是長輩,你去問候,原也是應該的,彆怕,有我呢。”
謝徽原還忐忑,聽他這般溫聲細語的關切,秀美麵龐上笑意浮現,羞怯之中隱約有些自得,福身道:“勞煩世子殿下掛心了。”
魏王世子極有風度的向她們頷首,轉身離去。
謝瑩目送他離去,臉上笑意方才淡去。
她是謝家第一個女兒,也是真正的嫡長女,謝徽原是有些懼怕她的,然而有了方才魏王世子那句話,卻覺得有了依靠,甚至於主動笑問道:“阿瑩姐姐,我們不是要去拜見邢國公夫人嗎?”
謝瑩淡淡瞥她一眼,吩咐身側仆婦:“二娘累了,送她回府歇息。”
謝徽怔住,旋即麵露羞惱之色,將靠近自己的仆婦推開,怒道:“阿瑩姐姐,你這是什麼意思?世子方才說的話,難道你沒有聽到嗎?”
“你臉上的脂粉又臟又廉價,我不想臟了手。二娘聽話,老老實實回去,這事兒還有的商量。”
謝瑩到她近前去,悄聲道:“你若豁出臉麵不要,非要在這兒鬨起來,丟謝家的臉,我同你保證,今天晚上你就會被埋進後院池塘。”
謝徽麵頰猛地顫抖一下,竟沒說出話來。
“我從來不跟不喜歡的人開玩笑,”謝瑩退回遠處,含笑望著她:“你若是不信,現在就可以哭叫了。”
謝徽那種精心描繪過的、曼妙多情的麵孔忽然間失了顏色,她眼睫顫了幾下,幾經躊躇,忽然滾下淚來,有些討好的叫了聲:“阿瑩姐姐……”
“彆哭呀,漢王的壽辰,你哭著走了,這算什麼事?”謝瑩漫不經心的打了兩下扇,吩咐一側女婢:“還不給你們女郎遞張帕子,哭花了臉叫人瞧去,丟死人了。”
女婢忙遞了素帕過去,謝徽顫抖著擦了淚,向她們行個禮,順從的同仆婦們離去。
“枝枝,我今日才發現,蠢比壞可怕多了,”謝瑩感慨道:“壞的人你知道防備,不會吃虧,可蠢的人呢,你永遠都不知道她的愚蠢會用在什麼地方,發揮什麼作用,防不勝防。”
謝華琅深以為然,複又失笑道:“這一回,她可該老實了。”
身為謝家人,卻在這樣敏感的關頭,私自結交宗室子弟,且懷有私情,若叫謝偃知道,即便是謝華琅,怕也沒好果子吃,更彆說是謝徽了。
想到此處,謝華琅的心思忽然沉了。
就這局勢而言,她與謝徽又有什麼兩樣?
謝徽為攀高枝,將謝家拖到魏王船上,的確有錯,可她呢?
儘管無意,但她卻真真切切的,將謝家帶到了漩渦的最深處。
謝華琅心中五味俱全,再笑不出來,她忽然能理解家宴那夜,阿爹苦惱又煩躁的心緒了。
……
江王正在後堂,同其餘幾個宗室一道說話,卻見窗外人影一閃,仔細去看,竟是自己兒子在向自己招手。
他眉頭微蹙,但還是起身,走了出去。
顧明修正蹲在窗下,一副躲閃模樣,江王斥責的話還沒說出口,便聽他急匆匆問道:“阿爹,你身上可帶有銀錢嗎?”
江王見他問得急,便道:“有。”
顧明修神情一喜,道:“都給我!”
江王取了錢囊,整個兒丟給他:“你到底是怎麼了?”
“阿爹,我犯事了!”
顧明修大略翻了翻那錢囊,見內裡有幾張大額銀票,微鬆口氣之餘,又覺心中酸澀,不禁潸然淚下:“我要跑路!你可能很長一段時間,都見不到我了!”
“……”江王額頭青筋繃起,忍了又忍,還是吼道:“你有病啊?!”
“我沒有病!”
“總而言之,以後阿爹你就明白了,”顧明修嗚咽道:“我時間緊,不多說了,你多保重,照顧好阿娘,叫大哥記得給我房裡的金魚換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