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慣著(1 / 2)

皇帝冊立皇後, 於天下、宗親、長安勳貴,乃至於謝家而言,都是一等一的大事。

天子娶妻, 再過兩年,興許便會有皇子降生, 儲君有望, 如此一來,先前甚囂塵上的過繼論, 不免寧寂起來, 暗地裡同宗親勾勾搭搭的朝臣們, 也偃旗息鼓, 悄悄斬斷了先前聯係。

如若有親生兒子, 誰願意叫他人承繼家業?

更彆說要讓出去的並不是金銀土地, 而是萬裡河山, 浩蕩天下。

來日如何尚且未知,但接下來的時間, 皇帝為叫親子來日一片坦途,必然要著手打壓宗室,若有人敢在這關頭上躥下跳, 隻怕馬上就會被收拾掉。

至於周王、魏王等宗室怎麼想, 他們卻有些顧不得了。

陛下今歲三十六, 又不是七十六, 春秋正盛, 如若不出意外, 起碼還能執政二十載,犯不著為二十之年後的事情,將眼下的前途搭上。

因這關係,朝中著實沉靜了一陣子,各家各戶都打發了人,往謝家去致意,過了情麵功夫,此外便再無異動。

謝令歸府之後,問過侍從,便往書房去尋謝偃,打發走其餘人,落座道:“大婚之日定在了明年正月,滿打滿算也隻有小半年了,兄長心中如何計較?”

“枝枝的嫁妝,夫人早先都曾整理過,既是嫁入宮中,府中不免要再添幾分,以示敬重,隨同她一道入宮的人選,也已經在挑了,務必要知根知底才好,婚期還有半年,免不得要仔細調養身體,以求早誕皇嗣……”

謝偃忽歎口氣,親自為他斟茶,又道:“我心憂的倒不是這些,反倒是此後的加恩。昔年先帝登基,便加恩鄭後兄長為國公,後來鄭後稱帝,又冊封子侄為王。今日謝家既為後族,免不得也要加恩,然而你我身居要職,若再勳爵加身,陛下怕會忌憚。”

“兄長多慮了。”謝令手指摩挲茶盞,思忖片刻,道:“隻是虛爵,無甚要緊,相反,我倒覺得這是好事。”

謝偃道:“怎麼說?”

謝令微一側首,目光向正房之處一瞥,示意道:“縣主腹中懷的,興許也是位郎君呢。”

這個“也”字,便用的很微妙了。

謝偃神情微動:“你是說……”

“臨安長公主畢竟是陛下胞妹,先前陛下殺其夫婿,心中未必沒有愧疚,縣主這一子若降生,說不得她會去求個爵位,豈不憑空壓了阿瀾一頭?”

謝令道:“阿允是長子,將來是要擔起謝家門楣的,阿瀾作為長孫,自然也要承繼謝氏,隋家不弱,但卻難以同臨安長公主抗衡,與其來日生隙,倒不如定了名分,兄弟有序,可保來日謝家不生亂事。”

“罷了,左右都是虛爵。”謝偃歎道:“倒是我杞人憂天。”

“兄長太過謹小慎微了,”謝令笑道:“枝枝若能誕育皇子,謝家便勝了一半,皇子長成之前,陛下還要叫謝家為其保駕護航,自然不會輕動,等皇子元服,你我兄弟年老,正可以致仕歸鄉,到那時,便是年輕人的天下了。”

謝偃聞言失笑,頷首道:“但願來日,如你所期。”

……

本朝而言,皇帝大婚還是頭一次。

先前幾位皇帝,高祖、太宗登基時,都已經成婚,自然沒有大婚這說法,而先帝娶鄭後時,尚且是太子,儀典遠不如天子大婚隆重。

顧景陽想早些娶謝華琅入宮,故而將婚期定的早了些,為此頗覺歉疚,便著意吩咐禮部、工部與尚宮局、內侍監,叫格外仔細些,務必要給皇後最大的體麵敬重。

太極殿即將整修,事關重大,工部尚書親自求見,顧景陽留了圖紙,便打發他退下,至於具體如何,卻要看謝華琅怎麼想了。

他原是打算往謝家去,接那小冤家進宮的,可巧這當頭有朝臣覲見,實在走不開身,便叫衡嘉代勞,往謝家去走一趟。

這場奏對還沒結束,衡嘉便回來了,麵上微有急色,見他這兒還沒停,額頭都在冒汗。

顧景陽見他如此,不由心生不安,哪裡還靜得下心,略問了幾句,便遣退那臣子,匆忙道:“枝枝呢?”

“奴婢往謝家去,沒見到娘娘的麵,”衡嘉有些擔憂,低聲道:“女婢說是受涼病了,正煎藥呢。”

顧景陽如何能坐得住,邊往外走邊道:“怎麼會受涼?”

“仿佛是夜裡貪涼,多用了些冰,”衡嘉快步跟上,口中道:“這不就病了嗎。”

“枝枝年紀小不懂事,侍奉的人也不懂事嗎?”顧景陽沉了麵色,冷斥道:“這種不儘心的仆婢,留了還有何用?”

七月的天氣正熱,衡嘉額頭上的汗珠就沒停過,不敢應聲,隻道:“您還是先去見見娘娘吧。”

……

謝華琅這婚期有些趕,謝家近來婚事又多,最忙的自然是盧氏這個主母。

謝粱的婚事快了,她作為母親,自然事必躬親,謝瑩是侄女,她身為伯母,能幫的也不能疏忽,謝華琅這邊又是嫁入皇家,更容不得輕慢,真是恨不能一個人分成三個用。

她這邊正忙著,就見有女婢前來回稟,說是陛下來探望三娘了。

往日裡顧景陽到謝家,隻會往謝華琅那兒去,其餘人都不曾見過,也不需他們前去請安,這次也是如此。

盧氏聽罷,便將手中賬冊合上,道:“著人好生伺候,不要失禮便是。”

女婢道:“這自然不需夫人叮囑,隻是前不久內侍監來過,想求見三娘卻沒見著……”

盧氏聞言,秀眉微挑,有些疑惑。

那女婢遲疑一瞬,終於還是俯下身,低聲道:“三娘葵水來了,昨天夜裡受涼,這會兒正難受呢。”

盧氏變色,起身道:“怎麼不早說?”

女婢為難道:“三娘怕挨罵,攔著不許說的。”

盧氏斜她一眼,咬牙道:“你們可真是聽她的話。”

那女婢垂首,不敢做聲,盧氏也無暇同她糾纏,快步往女兒院中去。

……

顧景陽過去時,謝華琅正縮在被子裡,摟著湯婆子,麵色慘淡,疼的嘴唇都有些泛白。

他入內瞥見,心中倏然一痛,快步上前,輕聲喚了聲:“枝枝。”

謝華琅正難受呢,又怕被盧氏罵,不敢張揚,見他來了,神情中是毫不掩飾的關切擔憂,心中那些沉積著的情緒驟然爆發出來了,“啪嗒”“啪嗒”掉了兩滴淚,向他伸臂,可憐巴巴道:“九郎抱抱我。”

顧景陽見她如此,心疼壞了,上前抱她入懷,低頭吻去她麵頰上的淚珠,低聲道:“怎麼就病了呢?叫太醫看過了嗎?吃過藥沒有?”

說著,他握住她手,不覺蹙眉:“怎麼這麼涼?”

“我難受。”他一連問了這麼多,謝華琅腹中悶痛,一句都回答不上,隻偎在他懷中,弱聲道:“你再親親我。”

顧景陽便扶住她麵頰,低頭吻了吻她的唇,內室中還有仆婢在,見狀忙彆過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