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蒐(sou), 夏苗,秋獮(xian), 冬狩, 一年有四季,而對於打獵,每一個季節的稱呼都是不同的。
同愛侶相伴, 總會覺得時間過得匆匆, 似乎隻是一眨眼的功夫, 八月便從指間匆匆流過,不經意間便到了月底,若再過些時日, 前去獵場的名義,都要由秋獮變成冬狩了。
謝華琅在宮裡住了這麼久, 自己忖度著, 也該歸府去了,便在晚膳時同顧景陽提了提。
顧景陽停了筷子, 自內侍手中接了香茶漱口, 道:“枝枝, 你在這裡住不慣嗎?”
謝華琅不假思索道:“住得慣呀。”
顧景陽道:“那怎麼急著回去?”
謝華琅解釋道:“我在宮中住了一個多月,也該回去了, 不然真有點不像話了。”
顧景陽眉頭微蹙:“誰會說你不像話?”
謝華琅想了想, 道:“我阿爹?”
“他不敢, ”顧景陽寬慰道:“枝枝不怕。”
“我不是這個意思, ”謝華琅反應過來, 失笑道:“畢竟還沒成婚,住這麼久也差不多了,總留在這兒,也太不像樣,再則,我二哥的婚事也近了……”
顧景陽道:“不是還沒到嗎?”
謝華琅道:“但是很近了呀。”
顧景陽定定看著她,頓了頓,忽然露出些難過的神情,道:“枝枝,是你不想再留在這兒了嗎?”
“那當然不是,”謝華琅被他問的有些為難,趕忙道:“我也舍不得九郎……”
“那就好,枝枝便再留些時日,”顧景陽欣然道:“明日我們去芙蓉苑玩兒,那兒的景致好,再去看看曲江池也不錯,你若是喜歡,我們再去泛舟。”
謝華琅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兒,卻也察覺不出,頓了頓,終於頷首,乖巧道:“好。”
……
已經到了九月,天氣也微微有些涼了,謝粱的婚事便在九月十七,隻相差半個月時日,盧氏作為生母,更是忙的不可開交。
主事的嬤嬤往她房裡去,彙報先前籌備的諸多事宜與長安勳貴們的禮單,盧氏大略聽了,又吩咐給兒子成婚當日的賓客下帖,好容易忙活完這一通,才道了句:“我近來忙,有些顧不上彆的,縣主近來好嗎?柳氏如何?”
淑嘉縣主有孕六個月,肚子已經很明顯的隆起,柳氏的月份略比她大些,也快七個月了。
淑嘉縣主身份不同尋常,盧氏一貫敬而遠之,未曾有孕之前都免了她晨鐘定省,更不必說這會兒正有身孕,柳氏是侍妾,自有正經主母照看,她也不必越俎代庖。
“都好,都好,”那嬤嬤恭謹的笑,道:“縣主身份貴重,每隔五日,太醫便來請脈,都說是懷像不錯,至於柳氏,縣主也時常請太醫順道去看看,也好得很。”
盧氏心頭微鬆,頷首道:“那便好。近來天氣冷了,她們若是禁不住寒,便早些開始燒爐子,孕中怕冷,叫仔細些。”
嬤嬤連聲稱是。
沒幾日臨安長公主過府,前去見過盧氏之後,又去尋女兒,女婢們掀開簾子,初一入內,便嗅得內裡暖香融融,會意一笑之餘,又道:“孕中用香料不好,你要仔細些才是。”
“是我叫人調的,”淑嘉縣主撫了撫隆起的肚腹,溫和道:“它也愛鬨騰,前幾日總難安枕,便叫人調了安神香,雖然有味道,但並不傷胎。”
“那就好。”內室裡的仆婢退下,臨安長公主才湊近了些,輕輕一摸女兒肚子,低問道:“你覺得是男是女?”
“生男生女皆是天定,全看緣法罷了,”淑嘉縣主笑道:“即便是女兒,我也喜歡。”
“都好,”臨安長公主說及此處,不免顯露出幾分不悅,低語道:“謝氏出了一位皇後,加恩做了梁國公,早先降旨時,便許了那一個做世孫,我不信這是皇兄主動要寫的,八成是謝偃求的,說到底,還不是防著你?你做了謝家媳婦,人家還是拿你當外人。”
淑嘉縣主倒很釋然,淡淡一笑,道:“長幼有彆,這也沒有錯,早些定下也好。再則,人的將來如何,全要看他自己,同彆的有什麼關係?”
“的確是這個道理,”臨安長公主見她看得開,倒也不好再說什麼,隻牽住女兒的手,道:“等孩子出生,無論男女,我都去為它求個爵位,豁出臉麵去不要,皇兄總不會太過為難。”
“那倒不必,順其自然便可,”淑嘉縣主道:“我過得很好,阿娘儘管放心,若有餘暇,還是多多照看兩個弟弟為上。”
說起兩個兒子,臨安長公主便有些頭疼:“這兩個蠢蛋,也真是叫人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輕而易舉就被人蒙騙,我真怕他們將來……唉!”
淑嘉縣主道:“梁王世子新喪,顯然是陛下有意處置宗室,阿娘不如暫且離京,帶著他們往東都洛陽去,既能散心,也是避開這陣風波,豈不是兩全其美?”
“這法子倒是好,”臨安長公主欣然一笑,笑完又有些憂心,道:“隻是你月份大了,這時候離京,我總不安心。”
“現在才六個月,離出生還早呢,”淑嘉縣主莞爾:“阿娘儘管走便是了,生產之前再回來,也來得及。”
臨安長公主的家庭曾經被母親破壞過,也曾經被兄長破壞過,到了這個年紀,著實不願叫兩個兒子再出事,聽女兒說的有理,便也不曾推辭,離開謝家之後,便帶著兒子往洛陽去了。
她是長公主,既然離京,顧景陽自然會知道,隻是明了她心意,隻吩咐人加以賞賜,卻沒有阻攔。
天氣漸漸涼了,謝華琅的衣衫也漸漸厚了起來,這日二人出門,她嫌棄女郎衣裙繁瑣,索性叫人取了一身男裝,裝扮之後,同顧景陽一道上路了。
若到長安,不可不去芙蓉苑,等到了芙蓉苑,不可不登紫雲樓。
春天的二月,也是進士放榜的日子,這些天子門生便有資格在曲江邊遊宴,也就是曲江大會,這些天之驕子們也能夠得到一項殊榮:賜宴紫雲樓。
謝偃、謝令兄弟二人年輕時,也曾領一時風騷,前者為狀元,後者點探花,謝允生的俊秀,被鄭後點了探花,至於謝粱、謝朗等人,卻還沒有參見過科舉。
謝允參加曲江大會時,謝華琅還曾被盧氏帶著出門瞧過,隻是不曾登上紫雲樓罷了,今日既然到此,免不得要去一遊。
芙蓉苑本就是皇家園林,二人輕裝簡行,帶領一眾扈從至此,自有侍從來迎,見禮之後,又道:“還另有幾位宗親在此,因陛下白龍魚服,不曾前來迎駕……”
顧景陽不耐人煩,便道:“朕同皇後四處走走,不必告知其餘人。”
侍從恭敬應聲,又吩咐人不遠不近的跟著,以備帝後二人隨時吩咐。
已經到了初秋,花木凋零,不堪一觀,唯有秋菊或燦爛如金,或絢麗如霞,極儘傲骨,再加之紫雲樓後楓葉如血,色澤明豔,才叫人添了三分興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