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求親(2 / 2)

……

北境戰事未穩,顧景陽其實也沒有多少餘暇。

今日登門,一是為見一見自家的小姑娘,二來淑嘉縣主生產,作為舅父,總要來看一眼,等兩件事都忙活的差不多了,便要準備回府去。

謝華琅依依不舍的挽留他:“不留下用午膳嗎?”

“今日實在是抽不出空來,”顧景陽撫了撫她麵頰,溫煦道:“枝枝若有空,便進宮去尋我,朝中近來事多,我怕是沒有多少時間出宮了。”

謝華琅倒不是不通情理之人,聽他這樣講,便收了不舍神情,依依叮囑道:“仔細膳食,也彆熬夜,不要過於勞累,叫我擔心。”

顧景陽一一應了,微笑道:“好了,快回去吧,仔細受涼才是。”

謝華琅送彆自家郎君回去,迎麵便遇上盧氏了,下意識想躲,盧氏卻先一步道:“我都瞧見你了,還不過來!”

謝華琅磨磨蹭蹭的蠕動過去,見母親神情還好,略鬆口氣。

盧氏給氣笑了,見左右無人,仍舊壓低聲音,道:“你都敢騎在陛下身上,怎麼還怕彆人?真是叫我受寵若驚。”

謝華琅要沒臉見人了,衣袖掩麵,悶悶道:“阿娘,你幾時去的?聽了多久?”

“外邊還有侍從仆婢,我能聽多久?”盧氏隔空點了點她額頭,道:“不過是以為陛下已然離去,想去尋你,途徑窗外,瞥了眼而已。”

謝華琅可不敢再說這個話題了,忙轉口道:“阿娘尋我做什麼?”

說及此事,盧氏便正色起來,握住女兒的手,問道:“陛下有沒有講,要給蘭汀封爵加恩之事?”

“並不曾,”謝華琅仔細想了想,道:“我同他在一處時,他未曾提起要加恩蘭汀,至於日後是否會有,卻不知道了。”

她知道母親在憂心什麼,含笑勸道:“他的確偏頗自家外甥女,但也不至於如同鄭後那般是非不分,一味袒護,既然明旨立阿瀾為世孫,就絕不會再自打臉,扶持縣主之子。更彆說縣主這會兒還沒生兒子,連縣主之位都是鄭後格外恩賜才給的。”

盧氏輕歎口氣,對著女兒,吐露真心話道:“柳氏生子是一喜,縣主生女是第二喜,可說心裡話,還是那孫女來的更叫我高興。”

謝華琅會意一笑,安撫的拍了拍母親的手,沒再多說。

……

謝家的下一代裡邊,謝允、謝粱已然成婚,謝瑩、謝華琅都已經許了人家,下一個要成婚的,便是府中三郎謝朗了。

他天性懶散,沒有入仕,論起風評來,雖不如前邊兩位兄長,但也沒乾過什麼欺男霸女的事兒,加之相貌明俊,家世不凡,身邊又沒有通房姬妾,還真是勳貴中搶手的女婿人選。

謝朗年紀不算大,但也不算小了,謝瑩這個妹妹都有了婚約,他這個哥哥的婚事,自然也該提上日程。

皇帝愛重皇後,先前那場腥風血雨到底是為了誰,大家也都心知肚明,眼見帝後大婚在即,自然也想借聯姻來登上謝家的船。

今日是謝允子女的洗三,來的賓客也多,其中不乏有宗室王妃,皇家公主,盧氏先去淑嘉縣主處同臨安長公主打聲招呼,在那兒說了會兒話,這才去尋謝華琅,她不在的時候,負責應對一乾貴婦的,自然就是劉氏了。

天氣已經冷了,內室裡爐火正旺,溫熱襲人。

新平長公主手持一把羽扇,動作輕柔的搖了兩下,又自身後拉出個十五六歲的女郎來,殷勤道:“謝家伯母你是見過的,英娘,還不快來問安?”

那名喚英娘的女郎生的豐潤,眉眼細長,額心貼了花鈿,啟唇一笑時,有種說不出的嬌嫵,上前盈盈一拜,喚道:“謝伯母安。”

劉氏連忙叫起,免不得拉著誇幾句,又寒暄道:“果真生的好,同長公主相像。”

新平長公主笑的更歡喜了,同女兒相似的一雙細目裡精光閃爍,假做不經意的問道:“我這女兒,可堪同令郎結親?”

劉氏見她帶女兒前來,心中便隱約有些不妙預感,真聽她說出來了,巨石落地之餘,麵上笑意也不那麼自在了。

新平長公主是先帝與宮人所生,比顧景陽略小幾歲。

她的運道也好,出生時鄭後膝下有子有女,一心撲在朝政上,根本懶得對付先帝的宮嬪與庶出子女。

鄭後稱帝之後,新平長公主便湊過去攀附,極儘諂媚,甚至主動要求改姓鄭氏,算是個投名狀,鄭後千金買馬骨,待她倒也不壞,平安度過了鄭後時期。

人自己可以有傲骨,但若非有礙原則,實在也不必逼迫彆人有傲骨。

顧景陽登基之後,倒不曾難為這個異母妹妹,將鄭後額外賜予她的封邑收回,其餘如常,新平長公主心裡明鏡似的,也沒為此哭鬨過。

現下她主動提出結親,也是出於政治投機的目的罷了。

——誰看不出謝家將來的騰飛之勢,現在不去拉攏,更待何時?

平心而論,謝家若能同宗室結親,其實是有好處的,但對象是新平長公主,即便有千萬樁好處,劉氏也不能應允。

因為早在當初,淑嘉縣主對謝允傾心時,便是她主動對鄭後提議,叫那二人和離,另娶淑嘉縣主的。

“三郎年輕,在外邊兒玩的多了,收不住心,”劉氏輕歎口氣,婉拒道:“我說過他好多次,老爺是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可都沒用,就他這個德行,我哪敢叫他成家,禍害貴府姑娘?”

她沒有直言拒絕,而是將錯因推到了自己兒子身上,其實已經很留情麵了,那女郎聽罷,粉麵微白,手指攪著衣角,有些不忿的低下了頭。

新平長公主似乎沒聽懂她話中深意,咯咯一笑,順勢道:“正是因為收不住心,才要叫他娶妻呢,家裡邊有個媳婦,來日再生個一兒半女,心還能收不住嗎?”

劉氏聽她如此言說,心中暗暗叫苦,終究不好講話說的絕了,隻道:“他非要出去瞎玩,我們又怎麼勸得住,難道真能找根韁繩給栓起來?前幾日還嚷嚷著要去西蜀遊曆,我罵了他半個時辰,才給打消了那念頭,年輕人還沒定住性子呢……”

新平長公主麵色有些不自在了,僵笑一下,道:“謝夫人是沒瞧上我家小女嗎?”

“長公主這是哪裡的話?”劉氏道:“三郎頑劣,配不上貴府仙姝。”

新平長公主畢竟是在鄭後手底下風風光光過下來的,知曉輕重,怕真將謝家得罪狠了,便沒再逼問,打算說幾句和氣話糊弄過去。

英娘年輕,卻有些沉不住氣,瞥了劉氏一眼,冷哼道:“誰稀罕!”說完,拂袖離去。

新平長公主有些尷尬,忙向劉氏致歉:“小女疏於管教,實在是……”

劉氏真不怎麼在意這麼一句小姑娘氣話,隻要能叫新平長公主打消那念頭,便是阿彌陀佛了,客氣著說了幾句,總算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將這事兒給結束了。

……

新平長公主主動求親,卻被劉氏推拒,英娘頗覺失了顏麵,心中惱怒,出了內廳,往外邊兒僻靜處去透氣,正巧見謝瑩同幾個女婢經過,想起方才劉氏所說,冷冷一哂,主動迎了上去。

謝瑩是識得她的,因是長公主之女,便先行一禮,微笑道:“秋風一起,便有些冷了,英娘怎麼在此?”

英娘勾畫修長的眉黛一挑,似笑非笑道:“這話該我問你才是呀。”

謝瑩聽她話裡有話,微微蹙眉,道:“怎麼說?”

“我聽說永儀侯府要被問罪,阿瑩姐姐怎麼還在這裡安如泰山?”

“哦,我明白了,”英娘做恍然大悟狀,掩口一笑,道:“你又沒有嫁過去,退婚也就是了,左右謝家勢大,林家還能怎麼著你嗎?”

她冷淡了神情,終於顯露出幾分譏誚:“無利不起早,這本來就是謝家一貫的作風,你是這樣,謝允是這樣,現下留出你哥哥來,更是眼高於頂,不過我也好心提醒一句,你們小心點,仔細摔到自己!”

謝瑩原還當她是怎麼了,靜靜聽完,忽然笑了:“你們家主動向我哥哥求親,被拒絕了?”

英娘如同在大庭廣眾之下被扒了衣裳一般,驟然變色,道:“我是什麼樣的身份,你哥哥配麼?”

謝瑩淡淡道:“你不配。”

英娘麵色漲紅,道:“你說什麼?!”

謝瑩平靜的看著她,笑微微道:“沒答允與你們家結親,真是太明智了,謝家今日三喜臨門,真是叫人高興。”

英娘惱怒到極致,顧不得彆的,撲上前去,舉手欲要打人,迎麵帶起一陣狠風。

謝瑩比她年長,身量也高,順勢捉住她手腕,緊緊握住,不防英娘又將另一隻手揮了過去。

泥菩薩還有三分火性,更彆說是人了,謝瑩即便是心氣好,也不至於叫人欺負到頭上,順手一巴掌過去,便是一聲脆響。

英娘一個趔趄,險些歪倒,捂臉道:“你敢打我?!”

“人先自辱,而後人方辱之,你自取其辱,”謝瑩淡淡道:“我還有事,你再不去告狀,我可就要走了。”

英娘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恨恨瞪她一會兒,咬牙道:“你以為如此激將,我便不會告訴彆人此事麼?你這樣歹毒,我必然要叫其餘人知曉你的真麵目!”說完,一路往前廳去,尋新平長公主了。

……

謝瑩進前廳的時候,英娘正跪在地上,伏在新平長公主膝上哀哀痛哭,後者麵上遍是心疼,見謝瑩來了,也沒抬頭,隻溫聲勸慰英娘。

自己女兒是什麼人,劉氏是知道的,好好的一個上午,卻被新平長公主母女倆攪弄的頭疼,看眼謝瑩,道:“英娘說你令女婢責打她,可是真的?”

“是假的,”謝瑩坦誠道:“女婢沒打,我打了一下。”

“你胡說!”英娘轉過頭來,一側麵頰紅腫的可怕,隱約都能瞧見血絲了:“分明就是你令人打的!”說完,又嚶嚶哭了起來。

謝瑩當初是打過一下,但隻是聽著響,真沒這麼嚴重,多半是後來刻意做了什麼,才搞成這個樣子。

她心性沉穩,也不慌張,心知今日之後,兩家是要鬨僵了,便將二人方才說的話一五一十的講了。

誰的女兒誰清楚,那些話還真是英娘會說的,新平長公主暗罵一聲蠢貨,看一眼女兒,道:“真的嗎?”

英娘如何肯認,含淚道:我是說的有些過了,但也不至於如此失禮,她令仆婢責打我,豈不是公然羞辱於汪家、羞辱於你我?

新平長公主一見女兒的臉,心就軟了,再同劉氏說話時,語氣也強硬起來:“閨中女郎爭執幾句,也是有的,阿瑩性情剛烈至此,竟將人打成這個樣子,謝夫人,你總不能就這麼放過了吧?”

劉氏聽女兒說了事情原委,心中頗不痛快,見新平長公主如此,語氣也淡了:“長公主想要如何?”

英娘目光憤恨,揚聲道:“我要她給我叩頭致歉!”

新平長公主微微一笑,沒有做聲,顯然是默許的。

劉氏見狀,也淡淡笑了,吩咐一側仆婢,道:“如今阿瑩與英娘各執一詞,卻不好評判誰對誰錯,你們去請皇後娘娘來,為此事主持公道。”

新平長公主見狀,便知她要以勢壓人,麵色驟然壞了起來:“皇後娘娘畢竟是謝家人,同阿瑩還是堂姐妹,又不知今日原委,怎麼好居中評判?”

“長公主說錯了,皇後娘娘不是謝家人,是皇家人,再則,”劉氏眉梢微挑,笑吟吟道:“內舉不避親,長公主難道覺得,娘娘會指鹿為馬,顛倒黑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