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華琅性情活潑, 原本就是喜歡交朋友的人,然而嫁入宮中之後, 同閨中密友們的交際或多或少都有所淡化,好容易見到了榮安縣主, 頗覺意氣相投, 哪知人家一開始, 就沒安什麼好心。
倒不是說榮安縣主想要害她,而是從最開始二人接觸開始, 榮安縣主就懷著討好她,親近她, 將她拉到自家兄長船上的念頭。
正如顧景陽早先說的:知人知麵不知心。
誰都知道皇帝寵愛她,百依百順,這情誼落到彆人眼中去, 卻是最好不過的插針之處。
左右他們沒有孩子, 總要過繼一個,誠郡王乃是魏王之子,顧景陽嫡親的侄子,再有她這個皇後說和,豈無成功之理?
等皇帝駕崩, 謝華琅便是皇太後,有先帝嫡妻的身份在, 開口為誠郡王明定身份, 任誰也說不出二話來。
謝華琅不蠢, 早先顧景陽又有意無意的暗示了幾分, 榮安縣主一說想叫自己哥哥來請安,她便猜出幾分,隻是她自以為同榮安縣主略微有些交情,又或者說,是不願意承認所謂的交情隻是自己的一廂情願,所以才叫人進殿,專程看個明白。
到了現在,結果已經很明顯了。
“魏王妃隻有一個兒子,魏王世子已經去了,誠郡王便是魏王諸子之中最年長的,無嫡立長,必然會是世子,等魏王過世,一個親王的爵位,必然是少不了的,可他卻玩弄陰詭之術……”
謝華琅眉頭微蹙,埋臉在顧景陽懷裡,悶悶的歎了口氣。
“人原本就是永不知足的。”顧景陽神情淡然,輕輕撫了撫她肩頭,徐徐道:“有野心沒錯,但同時也要具備與之相應的實力才行,否則……”
他輕輕搖頭,沒有再說下去。
謝華琅目光有些黯淡,手指無意的撥弄他胡須,半晌,才道:“九郎,你幾時察覺不對的?”
顧景陽道:“趙王妃進宮,想為榮安與你三哥說親的時候。”
“啊,這麼早?”謝華琅微吃一驚:“難道你早就發現了端倪?”
“沒有。”顧景陽淡淡一笑,隱約透出了幾分自嘲:“枝枝,我並不像你心中想的那樣清風朗月,我也是你口中那些擅長於陰詭之術的人。”
“說我天生心思重也好,說是人性本惡也好,我從來不忌諱以最卑劣的想法去揣度人心。”
他垂眼看她,並不諱言:“魏王府早不結親,晚不結親,偏偏選在我病重之後結親,且又是同你母家,如何不會叫人多想?榮安機敏,但畢竟年歲尚小,她所自以為的聰慧,在歲月造就的厚重經驗麵前,其實不堪一擊。”
謝華琅抬眼瞧了瞧他,入戲的做出一副驚懼模樣:“那,那從前你那般,都是裝的嗎?”
顧景陽淡淡看著她,道:“你覺得呢?”
謝華琅看他無甚反應,便也沒心思再演下去了,打他一下,不滿道:“你也不怕說的太耿直,將我給嚇跑了!”
顧景陽聞言莞爾,原本清冷俊秀的麵龐,似乎瞬間柔和起來,撫了撫她肚腹,道:“孩子都懷了,你想往哪兒跑?”
“哪裡都行啊,”謝華琅歪著頭想了想,認真道:“天南地北,藏一個人多容易。”
顧景陽一巴掌拍在她小屁股上,語氣也略微重了些:“不許胡說。”
“好嘛,那就不說了,”謝華琅見他真有點生氣了,馬上就認慫了,主動將話題轉移開:“你打算怎麼辦?”
顧景陽道:“該怎麼辦就怎麼辦。”
“也是,”謝華琅輕歎口氣,有些感懷:“自己做的事情,總要敢作敢當。”
她這是有感而發,說出口之後,才見顧景陽正定定看著自己,眼睫一眨不眨,神情專注,眉宇間似乎帶了些微笑意,有種說不出的俊秀迷人。
美色所惑,謝華琅心頭沒出息的一顫,摟住他脖頸,主動湊過去含住了他的唇,舌尖靈巧的探了進去。
小妻子主動獻吻,顧景陽當然不會推拒,輕輕扶住她腰身,加深了這個吻,唇齒糾纏好一會兒,方才依依不舍的分開。
謝華琅氣息略微有些亂了,倚在他肩頭,喘息道:“你方才那麼看著我做什麼?”
顧景陽笑道:“我以為你會勸我。”
謝華琅奇怪道:“勸你什麼?”
“勸我說魏王是我胞弟,先前已經殺了他一子,不好再殺第二子,”顧景陽語氣溫煦,含笑道:“又或者是說我與他骨肉至親,哪怕是顧及到九泉之下的先帝,也不該太過無情。”
“可我聽九郎說過,早些年你被拘束在宮外的時候,那些弟妹都沒有去探望過呀,即便是先帝,也選擇了默許。”
謝華琅目光明亮的看著他,道:“既然是他們先辜負你,怎麼能轉眼之後,又要求你惦念著骨肉親情?”
“皇位是屬於你的,你可以選擇將它交給宗室子弟,也可以選擇不,但無論你怎麼選,他們都不能主動伸手要,更不能動手搶。魏王世子若無奪位之心,怎麼會死?誠郡王與榮安縣主若無不軌之意,怎麼會摻和到這個漩渦中來?”
說及此處,謝華琅微微蹙眉,道:“魏王府的子女接二連三的出這種事,無論魏王是否知曉,都有失察職責,對於子女,更有失教化,降爵申斥都不為過。”
她說的時候,顧景陽便隻靜聽,那神情卻溫柔如一汪秋水,等她說完,才伸手去捏了捏她鼻尖,輕笑道:“枝枝,若有來生就好了。”
謝華琅想了想,湊過去道:“郎君是想同我再續前緣嗎?”
“不止如此,還要早些見到你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