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景陽目光落在她麵上,緩緩道:“若有來生,我必然求太宗文皇帝早定名分,若有太孫的身份在,怎麼也不會淪落到道觀中去,我二十歲那年,枝枝出生,我便想法子將你接到身邊去,親自照看你長大,從牙牙學語,到亭亭玉立……”
謝華琅大煞風景的道:“九郎,那你好像一個變態啊。”
顧景陽被她這話給氣笑了,屈指在她腦門上彈了下,道:“又胡說了。”
“如若真有來生,我才不要從小就在你身邊呢,阿爹阿娘怎麼辦?假若我腹中的孩子剛生下來,就被彆人抱去養,你難道會很高興嗎?自己又不是養不起。”
謝華琅才不怕他,頭一句就反駁回去了:“再說,我也舍不得阿瑩姐姐和哥哥們……”
顧景陽聽罷,倒沒動氣,摸了摸她肚腹,道:“我登基那年,正是三十二歲,枝枝也十二歲了,十四五成婚的女郎都不在少數,那時再接你到我身邊,總不算過分了吧?”
謝華琅明眸微側,警惕道:“九郎,我那時才十二歲呢,你不會急著要娶妻圓房吧?”
聽聽,這像是什麼話?
顧景陽口齒功夫不如她,也不同她糾纏,淡淡瞥了她一眼,話都沒說,抬手就要落到她小屁股上。
謝華琅見機行事,委屈道:“我懷著孩子呢,你怎麼總打我?要有下輩子,我才不嫁給你!”
這話一說,顧景陽心頭便軟了,即便知道那是假的,也禁不住疼了一下。
他並不想同她爭這麼一點事,為此鬨的不愉快,手掌輕柔的在她腰上揉了揉,歎道:“我幾時真對你動手了?枝枝,不許說這樣的話。我知道你是無心的,但聽後還是會覺得難過。”
他這樣溫柔繾綣,語氣這般深情,謝華琅就不好意思再耍小孩子脾氣了,輕輕搖他手臂,撒著嬌道歉:“對不起嘛,以後我不說這些了。”
顧景陽嘴唇動了動,正想說句什麼,外邊衡嘉的聲音卻傳出來:“陛下,該回去了,漢王等幾位老王爺見陛下離席,放心不下,已經問過好幾次了。”
“知道了。”顧景陽對待幾位年邁的親王是很敬重的,聞言便站起身,卻將謝華琅按回去了:“枝枝在此好生歇息,彆的都交給我便是。”
謝華琅乖巧的點頭。
顧景陽端起案上溫度正好的茶盞,喂她喝了一口,替她掖好被角,這才轉身離去。
……
這日的宮宴並未在長安造成任何波瀾,似乎同此前的任意一場宮宴沒有任何區彆,但謝華琅知道,這隻是表象而已。
真正的風暴,已經迫近。
不過這一切,都同她沒有關係了。
幾日之後,與榮安縣主暴病而死一同傳出來的,便是誠郡王與朝中幾位重臣下獄的消息。
榮安縣主既死,謝朗的婚事自然是黃了。
說起來也叫人無奈,謝家年青一代裡邊,隻有謝華琅與謝梁的婚事還順遂些,其餘那些人,從謝允到謝瑩再到謝朗,就沒一個順順當當的。
謝朗已經被點了狀元,隻是還沒有被授官,他原本是打算往地方上去任職的,隻是中途有了與榮安縣主的婚事,方才暫且留下,打算等婚事結束之後,再同新婦一道離京,不想竟遇上這等事。
顧景陽知道她同這位堂兄親近,便召他入宮,略微說了幾句之後,又叫謝華琅去同他說話。
榮安縣主美貌聰慧,提起謝朗時,也是一副情竇初開的小女兒模樣,謝華琅原還擔心謝朗陷入情海,為此傷心。
這日見他在顧景陽麵前一本正經,神情委頓,她頗覺憂心,哪知等顧景陽走了,謝朗便暴露本性,腰杆順勢一歪,重新恢複成早先的吊兒郎當。
“你沒事啊?”謝華琅氣道。
“我能有什麼事?”謝朗斜她一眼,道:“你以為我為情所困,肝腸寸斷?這又不是寫話本兒,頂破天相處了一個月,哪來什麼海誓山盟,非君不娶。”
謝華琅悶悶道:“可我見你瘦了……”
“我自己餓的,你彆擔心。”
謝朗見她神情憂慮,目光柔和起來,笑道:“這其實是好事。陛下將榮安縣主的死推到誠郡王頭上了,說她是因為發現了兄長的野心而被滅口。我做出為情所傷的樣子,家裡總不忍心再催我成婚,四弟越過我去娶妻,彆人也不會有所議論了,以後說起我,可就不是謝家那個不正經的三郎了,而是有情有義的好郎君……”
謝華琅聽著,隻覺得自己一番憂心都喂了狗,怔楞半晌,不爽道:“你是不是一開始打算好了?”
謝朗擺擺手,做出了蒼白無力的解釋:“你這麼說,我成什麼人了……”
“謝朗你個王八蛋!”謝華琅怒道:“枉我還擔心你!”
“好啦,我這不是沒事嘛。”謝朗笑道:“你擔心我出事,為此惴惴不安,現下見我無恙,應該高興才是啊,怎麼反倒生氣了呢,女人可真是善變。”
他這話剛說完,迎麵就砸過來一個茶杯,謝華琅一聲怒喝:“謝朗!”
“好啦好啦,枝枝彆氣,都是我不好,”謝朗見她真生氣了,連忙哄人:“你要做母親了,心平氣和些,仔細我的小外甥……”
謝華琅沒出嫁前,也常同他鬥嘴,倒不生疏,隻是今時不同往日,自從有孕之後,她的淚腺便格外發達起來,瞪他一眼,眼淚就掉出來了。
這下子謝朗可真慌了,忙近前幾步,低聲告饒:“小姑奶奶,你快彆哭了,叫陛下知道,得扒我的皮,咱們可是同一個爺爺的親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