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景陽倒很自若,將手中水桶遞給侍從,吩咐道:“但說無妨。”
“是,”衡嘉應了一聲,這才道:“奴婢奉陛下令,已經著人去查過了,謝家長房隻有一位女郎,是庶出的,今年不過五歲。”
這話一說,顧景陽倒是還好,謝華琅卻一怔,好在早有預料,倒不覺得十分奇怪。
顧景陽回首看她,撫慰的握住她手,略微用力捏了捏,又道:“謝夫人……”
衡嘉會意道:“令公夫妻有三子,無女。”
“哦,”謝華琅道:“這樣啊。”
顧景陽知道她現下心緒不會太好,也沒叫衡嘉久留,擺擺手,示意他先退下,又同謝華琅道:“枝枝,你還有朕呢。”
謝華琅早先便在想,同一個世界裡會不會有兩個她,一個是二十二歲的她,另一個卻是四歲的她,現下卻知曉,那是不可能的。
長大後的她過來,年幼時的她便不見了,也算是合情合理。
反正都是一個人。
心裡這麼想,但終究有些惆悵,現在二十二歲的她,固然仍舊是謝華琅,但卻不可能像從前那樣,有自己的家人了。
謝華琅心裡有些難過,話到嘴邊兒,又不知該說什麼才好,悶悶的進了內室躺下,一動也不想動。
顧景陽見她如此,不免覺得心疼,哄著她吃了些東西,便上塌去躺下,陪著她一道歇了。
謝華琅這晚睡得不安,到了午夜,便做起噩夢來,雖不記得自己夢見了些什麼,驚醒之際,卻覺自己心跳的厲害。
顧景陽緊緊抱著她,溫熱的手掌撫摸她脊背,低語道:“枝枝彆怕,郎君永遠都是你的家人,不怕不怕。”
謝華琅睡前未曾沐浴,現下生了冷汗,便覺中衣黏在背上,涼涼的,很不舒服,伸手去摸麵頰,才覺自己不知何時,竟流了眼淚。
“九郎,”她躲在丈夫懷裡,小聲道:“我想去洗澡。”
“好,”顧景陽道:“我這便叫人備水。”
不知怎麼,謝華琅總覺得有哪裡不對,眼見身邊兒的郎君起身,恍然察覺到——他怎麼不自稱“朕”了?
謝華琅又驚又喜,猛地撲過去,果然摸到了胡須,緊緊摟住他腰身,撒嬌道:“我回來啦!郎君,郎君,你快親親我!”
“什麼回來了?”顧景陽尤且有些未曾反應過來,盯著她看了會兒,忽然會意:“枝枝?我們……”
他四顧左右,往外一瞧,便見明淑的風箏還落在院子裡,登時明白過來:“原來回來了。”
“果然!”謝華琅恍然大悟:“我說那個顧景陽怎麼會說我說過的話,原來那本來就是郎君你!”
話說到這兒,她也顧不得洗澡了,伸手捉住他胡須,覺得親切的不得了:“道長,你學壞了,居然學會戲弄人了,還學我說話。”
“我那時真的不記得了,”顧景陽摟住懷中人,仔細思忖道:“隻記得前三十二年的事情,避開了天後登基,又叫太宗文皇帝為我確定名分,後來登基,過了幾年,才遇上你……”
“怨不得呢,”他忽的笑了起來,低頭親吻妻子的唇,道:“我第一眼見枝枝,便覺得似曾相識,原來你本就是我的妻子。”
“這個夢真古怪,居然能兩個人一起做,”謝華琅新奇了會兒,還有些後怕,道:“道長,你說,倘若我們留在那兒,會有什麼結果?”
顧景陽仔細想了想,還是搖頭道:“我也不知道。”
“唔,”謝華琅沉吟一會兒,又低下頭去,看了看郎君此時柔和俊秀的麵龐,愛的連親幾口:“對我而言,現在的九郎,便是最好的九郎。”
顧景陽低笑道:“枝枝,你不喜歡那個年輕的九郎嗎?”
“也還好,”失去之後方才知曉珍惜,謝華琅小手不老實的在他身上摸了摸,主動扒開他衣襟,道:“不過,還是覺得這個最好。”
顧景陽低頭含住她唇,二人彼此相擁,重新倒在了塌上。
……
第二日清晨,夫妻倆不約而同的起晚了。
明淑與明赫還小,倒不貪懶,明淑睡醒之後,便將哥哥叫起來了,兩個孩子洗漱完,又一道去給院中花草澆過水,眼見著用早膳的時辰到了,卻不見阿爹阿娘,便有些奇怪了。
衡嘉知道帝後昨夜折騰的晚了,後半夜了又叫水,猜到不會起的太早,便吩咐傳膳,叫兩個小主子先吃著。
明淑一邊兒喝粥,一邊兒問衡嘉:“怎麼回事?阿娘貪懶也就算了,阿爹怎麼也越來越懶了?”
衡嘉笑眯眯道:“這是好事,等到了明年,皇後娘娘興許能為兩位小殿下添個弟弟呢。”
“哇!”哥哥不喜歡出去玩兒,明淑早就想有個小夥伴了:“可以要妹妹嗎?”
“我想要弟弟,”明赫想了想,卻道:“我可以帶他讀書。”
“不要嘛,”明淑不開心道:“已經有阿爹陪你讀書了。”
明赫反駁道:“你也有阿娘陪你玩兒啊。”
“也對,”明淑想了想,終於有了兩全其美的法子:“阿娘要是能生兩個就好了,一個弟弟,一個妹妹。”
明赫終於有了點兒小孩子的模樣,笑的眯起眼來,道:“我也覺得這樣比較好。”
“那就這麼決定了,”明淑開開心心道:“叫阿爹阿娘生兩個!”
小孩子的歡喜,真是來的簡單啊。
約莫過了兩個時辰,謝華琅與郎君起身之後,便聽到了來自兒女的訴求,又好氣又好笑:“生兒生女哪裡是自己說了算的?天意罷了。”
顧景陽則道:“你們阿娘懷你們的時候,著實是累到了,雙生子這樣的福氣有一次便好,不需要下一次了。”
明淑與明赫對視一眼,也隻好道:“好吧,就順其自然。”
明淑上前去摸了摸母親的肚子,末了,又湊過去聽了聽:“阿娘,裡邊兒已經有小妹妹了嗎?”
謝華琅失笑道:“哪有這麼快?”
“那可不一定,”明赫也過去聽了聽:“興許明天就有了呢。”
明淑想了想,好奇道:“阿娘,如果現在有了,要多久才能生出來呢?”
謝華琅想了想,換成她能理解的方式,道:“等到年關,你收歲錢的時候變能出生了。”
“啊,”明淑有些受傷:“還要好久呢。”
顧景陽摸了摸小女兒的頭,笑道:“已經很快了。”
明淑愁眉苦臉的坐了會兒,忽然道:“阿娘,你好慢啊,我自己來生一個小妹妹吧。”
謝華琅哭笑不得:“你自己生的,就不是妹妹了,那是女兒。”
“好吧,”明淑順理成章道:“那我就生個女兒。”
“生什麼生,你才多大呢。”謝華琅敲了敲她腦門兒,哄道:“你再耐心等等,阿娘肚子裡已經有了,很快就能生出來的。”
“好吧,”明淑勉強道:“那我就等著阿娘的好消息了。”
兩個孩子拉著手出去玩兒了,顧景陽才笑道:“枝枝,你從哪兒去找個孩子出來?”
謝華琅湊過去親他一口,笑嘻嘻道:“道長,你再努力些,很快就會有的。”
顧景陽拿她沒辦法,搖頭失笑,沒再說話。
……
或許是明淑與明赫的誠心感動了上天,過了三月,從道觀中回宮沒多久,謝華琅便被診出了身孕。
顧景陽又驚又喜,謝華琅也是如此,明淑與明赫卻很得意,說他們都提前猜到了,叫阿爹阿娘記得謝過他們。
這是謝華琅與顧景陽的第三個孩子,沒有早先誕育男嗣的壓力,隻有單純的,對於愛情結晶的希冀與盼望。
是男也好,是女也好,都是最可愛的孩子。
盧氏聽聞這消息,同樣覺得歡欣,早早做了些嬰孩衣裳送過去,又不厭其煩的叮囑女兒,謝華琅也都老老實實的聽了。
到六月初的時候,天氣略微有些熱了,謝華琅反應的厲害,吃不下東西,即便是喝口水,不多時也能給吐出來。
顧景陽心疼她,卻也不能替代,左右事情不多,索性帶著她回到道觀中避暑,也是靜養。
隻是他們都沒想到,隻在道觀中住了一夜,他們便再度陷入到從前那個夢境之中。
……
謝華琅有孕之後,晨起時常覺得惡心,連帶著醒的也早了。
這日清晨,她朦朦朧朧的睜開眼,便覺一陣惡心上湧,顧不得叫郎君起來,便七手八腳的往外爬。
顧景陽被她這動作驚醒,睜眼一瞧,忽然怔住了,約莫過了幾瞬,忽然伸臂攬住她,緊緊擁入懷中。
“枝枝,你去哪兒了?”他恨不能將她嵌入懷裡,語氣少見的有些無助:“朕怎麼都找不到你,還以為你不會再回來了……”
謝華琅被他這一抱,竟壓下了那陣惡心,盯著看了一眼,又驚又駭。
——這這這個顧景陽沒胡子!
她著實吃了一驚,轉著腦袋看了看,試探著道:“郎君,你還記得我嗎?”
顧景陽緊緊摟著,舍不得放手,語氣溫煦道:“傻枝枝,朕如何會忘?你是朕的妻子。”
他若真是記得,就不會自稱“朕”了。
謝華琅覺得有些棘手。
“枝枝,你去哪兒了?怎麼忽然就不見了?”
顧景陽手指微顫,落在她麵頰上,目光是毫不掩飾的欣喜與失而複得之後的珍愛:“朕以為,以為你不會再回來了……”
謝華琅心道:我也以為自己不會再回來了啊。
心裡如此想,她看著現下的郎君,卻有些心疼:妻子莫名其妙消失了,幾個月之後再出現,若是易地而處,她怕也要瘋了。
——等等。
謝華琅忽然想到了另一個要命的事情:她可不是一個人回來的,肚子裡還有一個呢。
買一送一,他能受得了嗎?
雖然這就是郎君本人,可他現在不記得了啊!
妻子莫名消失,再歸來,卻已經身懷有孕……
悲劇啊!
謝華琅簡直不敢再想下去。新電腦版大家收藏後就在新打開,老最近已經老打不開,以後老會打不開的,請牢記:網,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