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懷止點了點頭, “那就依師父所言。”
華卿擺擺手, 對孟懷止道:“行了,你去修煉吧。”
孟懷止:“……”
這個情況下, 他一個剛剛可以吸收天地間靈力, 即將要參加門派大比的低階弟子,的確是該好好修煉了。
孟懷止去了外麵的竹林裡盤膝坐下,幾隻熊貓圍在他的周圍, 好奇地伸著巴掌想要碰一碰他, 孟懷止睜開眼, 熊貓們的動作停下, 歪著頭眨眨眼打量著他。
他抬起手, 雨露均沾, 挨個摸了摸它們的腦袋。
然後重新閉上眼睛,有些遺憾的想, 自己那時候到底是因為什麼把根骨也給壓製成這樣。
可若不是壓製成這樣, 華卿對他必然不會像現在這樣放心。
他又歎了一口氣,花載夕的話他是放在心上的,隻是他還沒有想到要怎麼與華卿開口,與她說,他其實並不是孟懷止, 而是另一個她並不想要見到的人。
若是有人看到弟子修煉時還能像他這般不用心, 定然覺得他們天黍門要完。
清柘峰上, 一林的竹子都要謝了, 帶著些枯黃的葉子從枝上落下, 不過屋前的一叢繁花倒是開得還好,季節輪轉,一年一年,這樣過去。
華卿撐著下巴,看著孟懷止從自己的視線中離開,無聊地打了哈欠,陽光透著紗窗照射進來,細小的塵埃在半空中緩慢地浮遊著,她仰頭看了一會兒,就趴在桌子上小寐。
她做了一場夢,夢中下了一場大雪,她那時候病剛好,披著剛剛買下來的紅色小鬥篷,趁著那人不在,偷偷跑到外麵堆雪人玩。
她玩得不亦樂乎,然後一轉頭就看到那人站在門邊,再一眨眼,他已經來到了她的身後,扯著她的衣服後邊的領子,硬是把她給提了回去。
她當天晚上便發了燒,因還沒有開始修行,身體虛弱也用不了修行者的丹藥,他專門為她熬了一碗湯藥,裡麵放了格外多的黃連。
醒來後,時間並沒有過去很久,她愣了一愣,舌尖下好似還帶著一點苦味,她有些奇怪自己怎麼會做這樣的夢,畢竟她其實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再夢到過他了。
華卿按了按額角,呼了一口氣,起身將身上衣衫稍微整理了下,去了主峰找到掌門,要他把孟懷止的名字加在了門派大比的弟子名單當中。
掌門聽說這件事後也沒多說什麼,很爽快的就將孟懷止的名字加上去,若是從前,他肯定不會讓華卿這麼草率做決定,畢竟孟懷止的根骨不是很好,這麼短的時間裡修煉不出個什麼東西來。
但是自從現在知道華卿在九和山上大出風頭後,掌門對華卿突然充滿了信心,覺得她什麼都可以了。
他又想起從前林毓之的根骨也不好,但是被華卿調.教了一段時間後,也成為弟子們中的佼佼者。
就是比較遺憾,林毓之後來叛出師門了。
掌門摸著自己下巴上的那一把假胡子,想了想,衝華卿誇了一句:“懷止這個孩子不錯啊。”
掌門是真的比較欣賞孟懷止的心性,曾經還一度可惜他是跟著華卿去了清柘峰。
現在看來,這對他來說是一個不錯的結果,至少他跟在其他長老身邊,應該是做不到這麼快就能入了第一重。
他們其實早該看出華卿並不是他們從前以為的那般無能,不然的話也不可能教出三個那樣的徒弟。
隻可惜,她從前的運氣不大好,三個徒弟都沒能留住。
掌門到現在都還是有那麼一點好奇,華卿與孟懷止他們兩個現在還會不會湊在一起偷著罵帝君。
隻是這話他不敢當著華卿的麵問出來,他怕問出來之後,華卿又說了什麼驚人之語。
華卿聽著掌門對孟懷止的誇讚,隻是敷衍地點了點頭,就現在來看,孟懷止確實是挺不錯的,除了有點黏人,其他都很好,但她偏偏覺得有幾分怪異。
起初的那段時間倒也還好,就是最近這種怪異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了。
可這些事就完全沒有必要與掌門提了,華卿說了一句告辭,便回到了清柘峰上。
已是傍晚,火紅的晚霞將西邊的天際渲染,魚鱗般的層雲堆疊山頂上,像是燒了一場大火。
紅雪與孟懷止站在院子外麵,眼巴巴地看著她,華卿有那麼一瞬間恍惚覺得自己是出去覓食的鳥媽媽,一窩小鳥都等著她回來的投喂。
華卿連忙將這種亂七八糟的想法從腦海中驅逐了出去。
她隨便跟孟懷止與紅雪囑咐了兩句,便回到了自己的屋子中去。
孟懷止站在原地,也想起些許往事來,那時候,她尚年幼,常常跟在自己的後麵,他走到哪兒,她便要跟到哪兒去,他們常常說她是他的小尾巴。
如今倒是反了過來。
明明已經很多很多年前的往事了,現在想來,卻好像發生在昨日一般。
他低頭抿唇笑了一下,隻是很快那笑容便僵在了唇邊,淺淺的歎息聲緩緩蕩開,他轉身抱了些竹葉回到林子裡喂熊貓去了。
華卿回到屋中,感應了分.身那邊的情況。
自從紫溪長老當選了修仙界的第一美人後,修仙界與人間界的許多女子便學著她的的模樣,白衣白裙,頭頂帶著一頂白鬥笠,於是華卿的分.身也學了她們,這樣一打扮後,走在街上竟然也不會太引人注目了。
燕音在人間界沒頭沒腦地找了好幾日,還去看了那傾國傾城皇妃,可就是沒能找到他心目中的第一美人。
而且更過分的是,現在這些女子們不管是美的醜的,竟然都用鬥笠遮麵,這給他的考察工作帶來了巨大的阻礙。
華卿的分.身跟在他的後邊,看著他對那些戴著鬥笠的女子無奈跺腳,暗自好笑。
門派大比就要開始,華卿對勝負沒有什麼要求,卻也不想孟懷止在台上輸得太過難看,這幾日便勤快了點,時常監督著孟懷止修煉。
她抱胸斜靠在樹乾上,看著不遠處正在打坐的孟懷止。
她這個徒弟啊,有時候一點就通,有時候卻呆笨得厲害,怎麼說也不明白。
華卿教過聰明的徒弟,也見過笨一點的,但是像他這種在兩者之間不停跳躍的,她還是第一次見。
她壓下心中疑慮,想著此事等門派大比之後再細細試他。
紅雪不知道從哪兒找來一塊烤紅薯,冒著熱氣,橙黃的內瓤看起來非常誘人,她把它舉到華卿的麵前,問她:“吃嗎?”
華卿搖了搖頭。
紅雪便捧著紅薯自己吃了起來,因有些熱,吃得很小口,好一會兒才把紅薯吃完,她拍拍手,感歎了一聲:“溫厭歸就很喜歡吃這個。”
華卿聞言,轉頭看了紅雪一眼,有些訝異地問她:“你還會想起他?”
“會啊,”紅雪理所當然道,“我從前記他記得那樣清楚,怎麼可能一下就忘了他?我又不是他,一下就能忘了我。”
紅雪琢磨了一會兒,補充了一句:“大概是因為我不太重要吧。”
華卿見她這樣,有些好奇問她:“那如果他現在來找你,你會跟他走嗎?”
“這個我還沒有想過,”紅雪搖搖頭,“但我覺得沒有這種如果,至少到現在他沒有來找我。”
“他已經忘了我,所以我對他來說,是一個陌路人,你會去特意找一個陌路人嗎?”她停了一下,“不對,還是啄過他大鵝的惡人。”
華卿見她氣鼓鼓的,還挺可愛,抬手戳了戳她的腮幫子,逗她說:“也許他還會想起你呢?”
“隨便啦,若真有那麼一天,到時候再說,”紅雪倒是頗為灑脫,她笑了一聲,“或許等他想起我的那一天,我已經把他給忘了呢。”
沒有誰會永遠在原地等著你。
華卿笑了笑,有些憐愛地摸了摸紅雪的腦袋。
低頭打坐的孟懷止心神一震,他睜開眼看向華卿的方向,張了張唇似有話要說,良久後又頹然地垂下了頭。
他究竟該如何與她開口?
她如今,究竟還記著自己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