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什麼病(1 / 2)

早上六點不到,沈彰和林鳳雅起床去豬場。

沈畫也起床去跑步,她這身體得好好鍛煉, 堂堂大國醫, 紮幾頭豬都差點兒暈倒, 簡直不可理喻!

沿著鄉間小道朝著金鹿嶺跑過去,道路蜿蜒曲折,風景很好,路上偶有村裡人上山下山,認識的打聲招呼, 不認識的就過去了。

山路慢跑是真累。

沈畫跑了二十分鐘,心臟快要爆炸, 也不敢硬跑, 就開始走。

走了十幾分鐘, 身體沒那麼難受才又開始慢跑。

山間空氣清新,清早的鳥叫蟲鳴,十分悅耳。

沈畫花了將近一個小時,才算到達轉角台。

轉角台在金鹿嶺背麵,另外一麵就是金鹿嶺風景區, 開辟的有專供遊客登山的台階,那一側山勢也平緩, 隻是在接近峰頂的時候,山體是將近90度的仰角,景區才用鋼索從峰頂垂下,供有意願的遊客登頂。

她此刻就要到達的轉角台,繼續往上爬就能到達金鹿嶺的峰頂,但這邊山勢陡峭, 且沒有開發出上山的路,偶有村民找藥材會上去,一般人不會走。

鞋帶鬆了,她蹲下來係鞋帶,這一路上來太累,她打算等下在轉角台休息會兒再下山。

剛蹲下,就聽到一陣歌聲。

一直到歌聲停止,沈畫才發現自己竟然保持同一個姿勢沒變過,腿都蹲麻了,鞋帶還沒係好!

她趕緊係好鞋帶想站起來,但腿麻得不行,她一個踉蹌,差點兒摔倒。

一雙骨節分明的手扶住她的胳膊,手指修長,指甲修剪得乾淨整齊。

“謝謝。”沈畫連忙說道。

那雙手也隻是扶了她一下就鬆開了。

沈畫勉強站好,按了按自己的腿止住麻意,再一抬頭,那人竟然已經往山下走去了,她都沒來得及看到他的臉。

不過從背影上看,那人身高在一米八五以上,簡單的運動套裝,也難掩他的好身材。

是同村人?

應該不是。

再看轉角台這邊,一個人都沒有,聯想到剛才的歌聲……

先前唱歌的應該就是他吧。

不知道是什麼歌,很好聽,不然她也不至於聽得腿麻了都沒換姿勢,而且聲音還莫名有些熟悉。

沈畫也沒太在意,歇了會兒就慢悠悠下山。

*

中午吃過飯休息一會兒,沈畫跟父親和鳳姨說了一聲,就換衣服出門。

她要去縣城買東西是真,見周幕一麵也是真。

父親的腿不能再耽擱了,鳳姨則是有頸椎病和風濕,最好也趁早調理,針灸最直觀,再輔以中藥治療,效果更佳。

之前讓沈照星買的不鏽鋼針給豬用過了,哪怕消過毒她也不想用在家人身上,況且不鏽鋼針根本達不到她的要求。

她現在體弱精神力也弱,針若是不好,會浪費更多精力。

她得想辦法買一套好針,最好是金針。

從村裡到鎮上再到縣城,至少30公裡,家裡電瓶車已經舊了,電力不足以支撐來回。沈畫就騎電瓶車去鎮上,把車停在超市門口,又坐車去縣城。

還沒下車,就接到周幕的電話。

周幕一聽說她坐汽車來的,就說要來接她,她也沒矯情。

汽車到站,一下車就看到周幕在衝她揮手。

周幕自己開車來的,還很紳士地幫她開車門。

上了車,周幕問:“我先送你去買東西?”

沈畫瞥了他一眼,這人倒是自來熟的很。

縣城不大,周幕帶沈畫跑了兩個藥店,也沒找到她滿意的針。

“你想要的東西在這地方恐怕不好找。”周幕說,“信得過的話你說要求,我幫你找。”

這話倒是沒錯。

沈畫點點頭,隻按照需要采買了一部分藥材,藥材質量堪憂,她不得不調整方子。

周幕一看就知道怎麼回事,“我有朋友是做中藥材生意的,你加我微信,我把他名片推給你,需要什麼藥材直接跟他拿,價格質量都有保證。”

沈畫:“我的用量不大。”

“無妨,是我朋友。”

沈畫似笑非笑:“你這糖衣炮彈可是無孔不入。”

“那也得你願意吃糖。”周幕笑,“時間也不早了,一起吃個便飯吧,無糖的。”

沈畫:“你就不怕我給不了你想要的?”

周幕手指在方向盤上輕叩,微笑:“不怕。”

倒是挺自信的。

縣城有家火鍋店很出名,開了很多年的老店,沈畫高中的時候跟同學吃過一次。

雖然隻有兩個人,也還是要了個包廂。

鴛鴦鍋底,服務員上好各種菜品就出去了。

周幕要動手幫沈畫煮,被沈畫拒絕,“我喜歡自己來。”

周幕點點頭,給沈畫開了飲料:“你慢慢吃,我慢慢說。”

沈畫先涮了牛肉。

周幕:“我剛到畜牧局就被安排工作,接手的第一件事就是桑樓村養豬場爆發A豬瘟。A豬瘟的嚴重程度不需要再多講,處理方式就是必須撲殺養豬場的所有生豬。這事兒很棘手,因為養豬場對於桑樓村來說,比人命還重。”

“那時候我好好了解一下桑樓村。原來在政府幫助他們建養豬場之前,桑樓村的人均年收入竟然不到一千!”

“都什麼年代了,桑樓村竟然還有人吃不上飯。”

“他們也不懶,但就是不願意出去打工,隻靠一點田地,靠從山裡尋摸點東西,吃不起飯太正常了,有些人家住在山上很危險,也不願意搬下來。我不知道他們怎麼想的,但人家說祖祖輩輩都是這麼過來的。”

“這兩年扶貧攻堅是任務,必須落實的,縣裡對桑樓村的扶貧力度再次加大,其中就包括無息貸款幫助桑樓村建養豬場,本來一切都好轉了……一場A豬瘟,瞬間摧毀一切。”

周幕喝了口水,“我負責處理A豬瘟,隻要把桑樓村的A豬瘟處理好,我的工作就圓滿完成,扶貧不歸我管。我在這兒呆不久的,沒必要節外生枝。”

沈畫丟了點牛肉丸進去煮,抬頭看周幕:“然後呢?”

周幕聲音平靜:“A豬瘟讓桑樓村一大半的人都背上了債,老實說,縣上很清楚桑樓村沒有還款能力,也不可能逼著他們還。但讓我意外的是,A豬瘟的事情處理完,桑樓村的支書就找到縣裡說債務的事兒。”

“這兩年有公司看上桑

樓村的地方,想要開發來做度假區,桑樓村一直都不同意,堅決不肯搬遷。村支書跟縣裡說,村民們現在願意搬遷,用公司給的補償款,償還養豬場的債務。”

周幕輕笑了一下:“我覺得這群窮人還挺有意思的,就邀請了幾個朋友在桑樓村轉了轉。你彆說,雖然偏遠但那還真是個好地方,開發個療養區來,絕對不虧。那麼好的地方,要是挖了山頭蓋房子,就像一個美女臉上長了狗皮蘚,憾事啊。”

沈畫被逗笑了。

周幕:“我朋友說他們的水挺好,就取了些水送去檢測,果然水質上佳,天然山泉。”

這跟沈畫猜想的差不多,礦泉水廠的投資項目,果然是周幕辦的。

沈畫淡笑,示意周幕繼續。

周幕:“你確實治好了感染A豬瘟病毒的豬,還是在豬發病中後期,我們都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在我向你開口之前,你就拒絕了我。是因為你自私嗎?”

“不是。”

沈畫:“何以見得?”

周幕笑:“因為你來找我了。”

他很篤定地說:“昨天你拒絕我,是因為你可能不大相信我們這些政客,你覺得在我們眼裡,一切都是向上爬的墊腳石,包括你能治療A豬瘟的技術。你擔心我會為了政績不擇手段利用你的技術,卻並不真心在意這項技術對普通養殖戶們的意義。”

“所以我跟你說了同樣因為A豬瘟損失慘重的桑樓村。”

“但我提了桑樓村的慘狀,你也隻會認為我是在賣慘,想要利用桑樓村博取你的同情,用道德去綁架你,讓你交出技術。”

“我沒辯解,因為我辯解什麼,你都不會信,不如叫你自己去挖掘。”

周幕又接著說,“你肯定會從彆人口中了解桑樓村的事,而你隻要去了解就會知道,本來因為A豬瘟而陷入絕望境地的桑樓村,忽然時來運轉,有了礦泉水項目,一下子就讓桑樓村起死回生,未來的紅火日子唾手可得。”

“這真是時來運轉?華國那麼大,山明水秀的地方很多,高品質天然山泉也不缺,怎麼就輪得到桑樓村?還是在這個節骨眼上。”

“你定然會猜到跟我有關。”

“我做這些,沒想過回報,就隻是想改善那個村子的境遇,隻是想真的為貧困農民做一點事。否則處理完A豬瘟,表麵同情一下他們我就可以直接走人了,他們後續生活如何,跟我有什麼關係?”

周幕笑起來,目光清亮:“我拿桑樓村跟你賣慘,可在跟你賣慘之前,我就已經解決了桑樓村的問題,甚至給他們找了更好的出路。哪怕沒有你這回事,我也解決了桑樓村的難題,這才是真正打動你的地方。”

沈畫放下筷子,正視周幕。

不得不說,周幕把她的心思全都猜透。

昨天周幕用全國還有無數個桑樓村跟她賣慘,她壓根兒沒理會,那不過是政客慣用的手段。

可在聽說了桑樓村的礦泉水項目,猜到是周幕為桑樓村找的出路時,她才真正被打動,決定來見他。

她對技術並不吝於公開,可她不會輕易把籌碼交給一個純粹的政客。

礦泉水項目,讓她對周幕有了更深的認識。

也讓她知道,他不僅僅是一個政客,至少他還保留了一顆赤子之心。

沈畫和俞紅英跟著阿姨去了副樓。

“孟老。”沈畫對這位中醫大家鞠了個躬。

俞紅英眼神驚疑不定。

她並不認識孟懷,不過一進副樓,就能聞到中藥材的味道,再仔細看,這邊的布置更像是一個中醫診堂,偌大的空間,竟然有一整麵牆的中醫藥櫃,普通人誰會在彆墅弄這些,所以眼前這位孟老,極有可能是某位中醫大拿。

“想用我的金針可以,先給我紮幾針。”孟老笑嗬嗬地說。

沈畫看過去。

眼前的孟老,頭發烏黑濃密,眼神平和麵容可親,步伐穩健,說話時中氣十足,可見孟老的身體調理得非常不錯。

中醫大家怎麼可能不注重保養。

“要摸下脈嗎?”孟老笑。

沈畫知道這是在考她,孟老看在周幕的麵子上答應借針,但也要看她到底會不會用,彆糟蹋了孟老的寶貝金針。

金針就擺在桌上。

沈畫看了一眼,同孟老說:“您請坐。”

孟老依言坐好,很放鬆地把自己交給沈畫,像是完全不擔心會被她紮出個好歹一般。

不得不說,施針對象這麼配合和信任,會給醫者莫大的信心,發揮起來也更穩更準。

沈畫撚起一根長針,朝著孟老的太陽穴紮進去。

俞紅英剛才趁著沈畫和孟老說話的功夫,飛快地拿手機搜了一下中醫、孟老等關鍵詞,很快就找到了孟懷,對比一下照片,沒錯了。

再看一下孟懷的簡介,俞紅英先是倒抽了一口冷氣,接著就忍不住狂喜。

就算……

就算沈畫不成,還有這位孟老呢!

醫者仁心,她求一求,孟老說不定就肯出手了。

雖然也不知道孟老能不能救得了她,至少……至少也是一份希望。

俞紅英正在慶幸自己這趟來對了,一抬頭,就看見沈畫拿了那麼長一根金針,朝著孟老太陽穴刺去。

俞紅英嚇得趕緊捂住嘴。

沈畫全神貫注地行針,纖細如毫的金針,十分柔軟,輕輕一晃就會斷。

俞紅英死死地盯著,眼睛眨都不敢眨。沈畫的手極穩,一絲顫動都沒有,若非露在外麵的金針在不斷變短,她甚至都感覺不到沈畫的手在動!

那麼長的針,要全部推進去嗎?

俞紅英為沈畫捏了把汗。

二十分鐘後,金針進入了三寸半,沈畫停了下來,開始輕輕地撚動金針。

五分鐘後,沈畫取出了金針,仔細清洗消毒。

孟老不知什麼時候閉上了眼睛,一動不動。

俞紅英心跳飛快,又不敢開口。

就在沈畫把金針歸置好時,孟老終於睜開眼睛,站起來舒展了一下身體,又長長地吐了口氣,“這兩日沒睡好,精神頭不足。你這一紮啊,真舒坦!頭腦一片清明。”

沈畫微笑:“您心思有點兒重了,這還隻是睡不穩,再這麼下去就要失眠了。”

孟老看了她一眼:“你看出來的?”

沈畫點頭。

孟老:“望聞問切,這望的功夫,你可是不俗啊。還有剛才那一手行針之法,我都甘拜下風。”

“您過譽了。”沈畫道。

孟老擺擺手,歎氣道:“有沒有過譽我很清楚。這可是真正的古法金針,不是醫院裡鍍了一層金色的不鏽鋼針,眼下能用得了真正金針的,全國範圍內不超過20人,而能用得了你剛才行的那根毫針的,一隻手數的過來。“

沈畫不言。

孟老又問:“你師承?”

沈畫搖頭:“目前沒有。”

孟老皺眉,“怎麼會……那你是怎麼學的?”

沈畫:“機緣巧合。”

孟老無奈一笑,眸色閃了閃:“行,我不問。這麼著吧,先看看你今兒要用到這套金針的病人。”

沈畫看向俞紅英:“就她,您給請個脈。”

孟老這會兒情緒很高,周幕那小子沒誑他,這姑娘的中醫造詣確實很高。一手古法行針就看得出她的天賦。更難得的是沒師承,這不是送上門來的關門弟子麼!

孟老著實開心,直接讓俞紅英坐過去,把雙手都攤開,他要搭搭脈,孟老用的是雙手同時搭脈。

沈畫笑了,孟老這是在跟她炫技呢,她也沒吝嗇,給孟老豎了個大拇指,這下孟老倒是不好意思了,扭頭過去專心診脈。

很快,孟老的表情就嚴肅起來。

他鬆開手,看了一眼沈畫。

沈畫道:“您但說無妨,她自己都清楚。”

俞紅英也連忙說:“是是,您直說就成。”

孟老沉吟片刻:“我能保你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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