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菜布齊,沈千盞終於尋到機會,問道:“你下午怎麼不叫我?”
“叫不醒。”季清和慢悠悠地夾著菜:“叫了半小時。”
沈千盞不信。
她睡眠淺,一有點風吹草動就能驚醒。就算是睡得最深時,在她耳邊叫兩聲,她就能立刻恢複意識,怎麼可能存在季清和說的叫她半小時都叫不醒?
季清和見她不信,笑而不語,未再辯解。
隔了一會,沈千盞又追問:“那季老先生那呢?我們今天不過去,他會不會覺得我是個言而無信的人?”
“不會。”
季清和說:“我下午提前給他打了電話,說公司有事,來不及帶你過去。”
沈千盞頓時放心了。
這理由找的可比“沈千盞水土不服身體不適現在還睡著沒起”高級多了。
“就是季麟。”季清和頓了頓,說:“有些失望。”
“聽爺爺說,他為了迎接你,跟家裡阿姨一起烤了罐曲奇餅乾送給你。”
沈千盞筷子一停。
她覺得季麟向她示好這件事比季清和給她煲湯還要令她意外:“季麟之前不太喜歡我。”
“不太喜歡”還是比較委婉的說辭,前一次見麵時,季麟對她的厭惡幾乎跟她要搶走季老先生一樣,恨不得她趕緊原地消失。
“小崽子的地盤意識比較重。”季清和解釋:“他的人生總有一半殘缺著,所以比較緊張身邊的人,生怕被搶走。”
他往沈千盞碗裡夾了幾片肉片:“本性純善,也不頑劣。知道你是自己人後,就沒敵意了,甚至想快點見到你,當麵跟你道歉。”
等等?
自己人就算了……
“他什麼時候把我劃進自己人裡的?”沈千盞問。
季清和看了她一眼,慢悠悠道:“想知道就明天自己問。”
沈千盞:“……”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來西安後,某些人忽然氣焰大漲,氣場兩米八。
——
吃過飯,謝姨切好水果,又為沈千盞煮了壺紅棗茶。考慮到她可能會有吃夜宵的需求,特意做了份涼麵,放在小灶台上。
沈千盞盛情難卻,盤腿坐在沙發上努力喝茶養生。
季清和飯後去書房處理公務。
至八點,聽見關門聲,手中鋼筆一停,推椅出來倒水喝。
沈千盞正想上樓,聽見動靜,抬頭看去。
季清和站在二樓樓梯口,問她:“謝姨回去了?”
她捧著那盞茶,點點頭。
季清和稍偏了下頭,示意她上來:“帶你去藏室看看?”
沈千盞眼睛一亮,就跟金銀財寶就在眼前一樣,閃閃發光。
她扶著樓梯扶手上樓,跟他進書房。
季清和的書房並不算大,兩麵立體環牆的書架上擺滿了書。天花頂上墜下一鎏金鑲嵌工藝的中式吊燈,正中央是一張紫檀木的書桌。
擺設不多,極簡典約。
他推開書架後的那道暗門,室內感應燈亮起,鋪了一地的燈光。
他先一步入內,開了燈。
等沈千盞進來時,他背手立在門後,問:“和你想象中的藏室,有差彆嗎?”
有還是有的。
沈千盞的小腦瓜子裡,季清和的藏室應該是和博物館一樣恢弘的藏品收納室,眼前這間藏室,明顯沒有達到這個高度。
但相比之下,比起滿目珠寶的庸俗,這間更像是季清和個人空間的藏室反而更令她驚豔。
藏室四麵全是陳列架,分門彆類,互不乾涉。
每一塊區域都集中擺放著相同物件,比如鐘表,又比如他曾用過的修表用具。
除去與鐘表相關外,還有各類古玩擺件,小到紙鳶大到書畫,五花八門。
沈千盞看得新鮮不已,仿佛一腳踏入了他的世界,有意外的感動和溫柔充盈著她的四肢八骸。
“這是我第一次種仙人球的花盆。”季清和抬手取下最高那層陳列架上,手掌大小的花盆:“其貌不揚,卻是明朝時期的古董。”
他回憶了一下,說:“我拿它來種仙人球時,季老先生差點與我斷絕關係。”
明朝時期的花盆拿來種仙人球,彆說季老先生了,她都想打人。
“這個風箏是季老先生紮的,粗製濫造。”他微哂:“但我放了兩年。”
“這塊手表,是我修好的第一塊腕表。”
“在北京鐘表館工作的第一年,我買了這台相機。當時是為了拍故宮雪景,紅角樹梅,結果……”他頓了頓,沒繼續往下說,卻從陳列架中將相機取出,安裝電池。
“相機去年壞過一次,顯示屏無法顯示,隻有照片還在。”他將開機的相機遞給她,示意她湊近去看。
沈千盞接過來。
視野框內,如他所說,全是故宮一景一物的風景照。
有朱紅宮牆琉璃碧瓦,有宮燈走廊銅缸石柱,有迎春招展紅梅怒放,還有大雪中傻坐在木椅上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