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1 / 2)

日已高升,葉娉還擁被酣睡。

三喜進來幾次,見她還睡著又默默出去。自家姑娘說過,人生最為自在之事莫過於睡覺睡到自己醒。老夫人和夫人都不催,她一個丫頭才不會這麼沒眼色。隻是大姑娘這一覺睡得可真夠久,眼看著都辰時了。

她卻是不知道,她家大姑娘說了大半夜的話,快到天亮才睡。

葉娉一覺到快巳時三刻,這才茫茫然醒來。意識回籠的瞬間,她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經過昨夜,她大概能肯定自己的小命在溫禦那裡算是安全了。

擁被坐起時,好像被什麼東西硌了一下。掀被看去,竟一塊金錠。金錠成色極好,光澤耀眼,一看就是新鑄造出來的。

這不是葉家的東西,也不是她的東西。

早在穿來時,葉娉已經估摸出家裡的情況,並不寬裕。一眼望去,明麵上的東西都還過得去。錦鍛的被麵,兩套勉強戴得出去的首飾,衣櫃裡也有幾套應季的新衣。

但內裡卻是頗有幾分窘迫,首飾是融過以後重新打製的,一套鏤金,一套鑲著小玉石,看得出來這些年換來換去都隻有這兩套。新衣的顏色選得好,款式是最新的,但料子算得上普通。

所以這塊金錠,應該是溫禦留下的。

莫非因為問了她一些事,所以付費?如此說來,那位溫郡王倒是頗通人情世故。若為錢財之故,她倒是歡迎對方常常光顧。

這麼一大塊金錠,足有五兩,可以給妹妹葉婷打一套首飾。隻是金子來路說不清,打首飾的事還得找機會再辦。

她將金子收好,這才喚三喜進來。

三喜見她心情愉悅,道:“大姑娘今日睡到自己醒,可是自在了?”

葉娉笑笑,她自在的不止是睡到自然醒,而是和溫禦的關係發展到最為理想的狀態。如果能一直相安無事,那是再好不過。

梳洗出門,便聽到外麵的嘈雜聲。幾個國子監學生模樣的書生將葉庚抬進來,說是葉大人在國子監被砸傷了腿。

葉家頓時亂成一團。

葉庚人是清醒的,臉色極為難看。砸傷的腿敷藥包紮過,暫時看不出嚴重與否。隻是傷筋動骨一百天,需將養一段時日。

葉母捏了幾下,道是沒什麼大事。叨叨裡說一些陣年舊事,無非是葉庚小時候性子犟,死活不願意習武。

葉氏倒是沒哭,眼眶卻一直是紅的。丈夫是家裡的天,若真有個什麼好歹,他們一家老小該如何是好。

送了那些學生出去,葉家的氣氛凝重無比。

葉庚躺著,眼睛一直盯著帳頂。他不是無知小兒,也不是剛入官場的愣頭青。他哪裡不知道自己此次出事蹊蹺。好好的屋簷,怎麼會說塌就塌,而且還偏偏是他經過之時。若不是當時劉大人推了他一下,恐怕他被砸傷的就不止是腿。

母親的話讓他慚愧,他有些後悔自己當初為何不願習武。若他身手不凡,是不是更能躲過彆人的算計,更能護住自己的妻兒。

他以前為何信奉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信念。這些年在官場不願行那諂媚討好之事,不願與那些鑽營之人為伍,最後又得到了什麼?

“父親,那屋子可是年久失修?”

他忽然聽到大女兒問。

葉家所有人都隻當是意外,葉娉卻不這麼想。

父女二人顯然是想到一處,眼神一相視,幾乎不用過多的語言和猜測,他們便知此事是何人所為。

葉娉眼底泛冷。

王家是想斷了他們所有的路!

葉家愁雲慘淡,就連年紀最小的葉正都能感覺到大人們的憂心。下人們更是一個個麵容戚戚,說話都不敢高聲。

不大的宅子,突然安靜了許多。

葉氏眼睛紅紅地料理家務,目光時常發滯。她是性子弱,但自小在王家那樣的地方長大,心思又豈能真的單純。

老爺這次出事,恐怕不簡單。

她該怎麼辦?

親也斷了,臉也撕破了,已無回頭路可走。若真隻是一家老小被迫離京,倒也罷了。照此情形,王家分明是不想放過他們。

“娘。”

“娉娘,你怎麼還不睡?”

“娘不是也沒睡。”

“娘…娘這就去睡。”

“娘,若是睡不著,咱們說會兒話。”葉娉已經到了她麵前,站著比她還要高出半個頭。

葉氏是那種傳統的母親,疼愛子女默默付出。她從小教女兒們的都是世家姑娘們的禮數與規矩,她以為那才是女子安身立命的根本。

“娉娘,你是否怨過娘?”

“沒有。”

哪怕是原主一心想攀高枝,也從未嫌棄過自己的父母。

“娘,爹這次出事,是不幸,也是萬幸。”

“娘省得,你祖母也說了,沒什麼大事。”

“娘,你覺得這事是不是王家做的?”

“娉娘,即使是他們,咱們也無證據。”

“我知道。我隻是想告訴娘,這口氣我不準備忍。因為我們能忍得了一時,忍不到一世,除非我們全家死光了。”

葉娉的話,駭得葉氏心驚肉跳。什麼時候起,大女兒竟有了這樣的氣勢。世人常說母弱則兒強,是否因為她太過軟弱,才逼得她的女兒不得不強悍。

她突然內疚無比,痛哭出聲。

娉娘想做什麼,那就去做吧。正如婆婆所說,退後一步是黃泉,他們一家人再不濟還能去地底下團聚。

她下定決心,緊緊拉著女兒的手。

“娉娘,娘彆的沒用,你若想讓娘再去王家鬨,娘就去!”

有她這句話,葉娉就放心了。

……

王家近日事多,但家族大事向來與一眾庶子無關。王七爺的日子一切如常,種花逗鳥吃吃喝喝。

天色漸晚,他將與一眾朋友吃好喝好,一邊打著飽嗝一邊往回走,悠哉悠哉地時不時還停下來看看路邊的花花草草,瞧著十分愜意。

突然有人擋在他麵前,他抬頭眯眼。

逆著將暗的天光,眼前的少女豔色天成如花似月,那蒙霜的眸,玉白的臉,以及不符年紀的沉穩,都叫人為之讚歎。

“喲,這不是葉家的外甥女嘛。”

“王七爺,可否借一步說話?”

“說什麼啊,你個姑娘家神神秘秘的…哎…你拉我乾什麼!姑娘家還是淑靜一些的好,你跑慢一點,我剛喝的酒都要吐出來了…”

葉娉將人拉到無人處,開門見山。

“我需要王七爺的幫助,一是在王家與我裡應外合,給我留門。二是給我一張王家的布局圖。”

王七爺眼睛睜得極大,像是聽到什麼不可思議的事。

這個外甥女莫不是瘋了!

他可是王家人。

“你…你想乾什麼?”

“不乾什麼,就是給某些人一點教訓。”

“你…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我姓王,我怎麼可能會幫你?你一個姑娘家,彆成天打打殺殺的,你該聽聽你名聲都成什麼了。我真是愁,你父母肯定也愁得不行,誰生了你這樣的女兒,也是倒黴!”

王七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瞧著還真是一個為晚輩發愁的長輩。他皺著眉擺手,還打一個酒嗝作勢要走。

葉娉豈讓他走,擋在他前麵。“一句話,幫不幫?”

“…你這孩子……這是強人所難。”王七爺看似還未酒醒的樣子,搖頭晃腦有些站不穩,東竄西竄一直左右徘徊。

若真是不願意,直接拒絕便是。

葉娉知道自己賭對了。

“王七爺,難道你不想為你生母報仇嗎?”

王七爺原本還帶著醉意的眼,瞬間變得淩厲。他審視般地看著眼前的少女,目光中全是驚疑與探究。

這個孩子,到底知道多少?

葉娉任他打量,道:“王家的那位三老夫人可不是什麼好嫡母,你們三房的庶子一大半都沒了生母,不是難產而亡就是病死,想必王七爺一早看出其中的端倪。”

王家三房之中,唯三房老太爺一直未出仕。世家底蘊深厚,家產不可估量。偌大的田產鋪子,必須有嫡係血脈親自打理,王家的那位三老爺便是那個推出來打理家產之人。既然不走仕途,個人風評也不必像旁人那麼緊要。也許是另外兩房多有愧疚,對於他妾室眾多一事並無指責。

說來也怪,那位三老太爺納的妾室雖多,後院裡卻沒多少人。原因無他,隻因那些妾室大多短命。

葉娉點到為止,她可不是來找王七爺八卦王家的陳年舊事的,王家的那些破事她暫時還不想沾手。

“我父親出事的事,你應該也聽說了。三老夫人不給我們活路,我隻是想教訓一下她,難道不應該嗎?”

片刻的功夫,王七爺已經恢複成之前那般醉熏熏的樣子。“真是小孩子說小孩子話,什麼教訓不教訓的,聽得我腦袋疼。我們大人哪能跟著你胡鬨,你趕緊家去吧。”

他一邊嘟噥著,一邊晃悠悠走遠。

……

第二天傍晚時分,有人送給葉娉一封信。信用火漆封口,送信的是一個麵生的小乞丐。小乞丐得了葉娉的賞錢,喜笑顏開地跑了。

信裡麵是一張布局圖,未有任何的名諱,僅在西北角的小門處劃了一條線,旁邊寫了兩個字:亥三。

葉娉收好信,遙望著王家的方向。

那位王七爺果真是個有意思的人。

亥時三刻,她輕輕推開了王家西北角的小門。

防人之心不可無,此次她並非一人單獨行動,與她一起前來的是妹妹葉婷。葉婷守在外麵,姐妹倆約好了時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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