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嬤嬤原本憋了一肚子的氣,後又被溫禦的出現驚得不輕。她幾乎是不敢停留地出了公主府,驚懼不定地回到國公府。見到溫老夫人自是添油加醋一番稟報,氣得溫老夫人拍桌而起。
簡直是目無尊長!
婢生女就是婢生女,終歸是上不了台麵。
溫老夫人麵色幾變,怒道:“這樣的親事還不滿意,我還真就不管了!”
謝家的嫡子,若不是因著國公府這一層關係,豈能願意娶一個庶女。若不是姓溫,那個婢生女能有這樣的福氣。
不知好歹的東西,居然還敢裝病!
田嬤嬤道最是知道溫老夫人的喜好,主子不喜二房那邊,彆說是二姑娘,便是二公子也不喜歡。
“二姑娘原本最是聽話不過,也不知最近是不是受了誰的蠱惑,居然如此不辨是非不知好歹。郡王爺也是,聽信一個外人的話,完全不把老夫人您放在眼裡。老夫人您可是不知道,那個不知廉恥的葉姑娘有多囂張,不知道的還當她是公主府的主子。”
溫老夫人又是一巴掌拍在桌上,心口開始劇烈起伏。旁邊的大丫頭見勢不妙,趕緊讓人備好安神湯。
一碗安神湯下去,溫老夫人漸漸緩了過來。
這時,溫夫人和溫如玉來了。
溫老夫人看到她們,臉色好了不少。大兒媳婦才貌雙全,溫婉賢淑,又是她自己親自挑選的。這些年孝順聽話,事事都辦到她心坎上,她是哪哪都滿意。大孫女性情模樣都隨了大兒媳,最得她的歡心。
不像二房那些個忤逆不孝的,生來就是氣她的。
溫夫人關切問侯一番,然後在溫老夫人忿忿的抱怨和田嬤嬤的補充下,很快知道公主府發生的事。
溫如玉掐了掐掌心,雪娘不肯嫁給謝五公子,難道真的想和她爭沈世子?一個庶女,不就是仗著顏色好,憑什麼和她爭!
還有那個葉娉,真是哪哪都有她。
那兩個討人厭的賤人,為什麼不去死!
“玉姐兒,玉姐兒。”
“…誒,祖母,孫女走神了。孫女實在是擔心雪娘,害怕她被葉娉給帶壞了。也怪孫女以前識人不清,還當葉娉是個好的。”
“這哪能怪你,是那個上不了台麵的自甘下賤。她不樂意這門親事,我索性由著她去,我倒要看看她那個生母姨娘能不能為她謀一門高親。”
溫如玉心中焦急,雪娘一日親事不定,她心裡就不踏實。彆人看不出來,她卻是瞧得分明,沈世子看雪娘的眼神不一樣。
那樣的眼神讓她嫉妒,讓她害怕。
她不能坐以待斃。
正準備勸說祖母,一個婆子進來,在田嬤嬤的耳邊低語幾句。田嬤嬤聽得皺緊眉頭,低聲轉述給溫老夫人。
溫老夫人臉一沉,怒道:“當真是上不了台麵的東西,被彆人三言兩語就哄去了,滿車的回禮,真是好大的手筆。”
她說的滿車的回禮,正是公主府給葉娉準備的。
葉娉簡直是瞠目結舌,自己隻提著兩樣自製的點心上門,換來的卻是這滿滿當當的一大車回禮。
七匹上好的布料,說是葉家七口一人一匹。茶葉點心若乾,裝了好幾個盒子。四大筐莊子上送來的山貨,乾菜乾菌還有乾果。新鮮的菜一筐子,另有半筐子魚蝦。車子後麵還係著兩隻活羊,一直咩咩地叫喚。
這也太多了吧。
“雪娘,這不合適。”
所謂禮尚往來,差距太大在彆人看來難免有打秋風之嫌。
溫如沁眼還紅著,麵色尚好。若不是怕紮眼,她要送的可不止這些。彆說是庫房,便是她自己也能拿得出不少東西。
“不單是我準備的,東西也過了明路,我二哥那裡也知道。”
她想說很多東西都是姨娘備下的,又怕葉娉介意。
葉娉沒有錯過她臉上的那刹那間的不自然,猜測東西可能是雪娘的生母準備的。若是她拒絕了,不僅雪娘的生母會多想,雪娘心裡也會不舒服。
既然溫禦也知道,她索性大方收下。
“這次我就收了,下回莫再如此,否則旁人還當我與你相交,圖的就是這些利益。我倒是不怕被人說三道四,就是不想連累你。我比誰都盼著你好,萬不能見你受委屈。若你因我之故受到牽連,那我的罪過就大了。”
溫如沁眼眶原本就還有一些紅,聞言更紅了。娉娘處處為她考慮,處處護著她,日後哪怕是再有人說什麼,她也不會信。她隻相信自己看得到的,隻相信自己聽到的,更相信自己的感覺。
“娉娘,你老說這樣的話讓我哭。我不管,你對我好,我也想對你好。那些人想說就讓他們說,他們又不喜歡我,我憑什麼在意他們的想法。”
“你能如此待我,我很歡喜。公主府沒有主母,大麵上的人情往來有你父親和郡王操心,倒也不用你怎麼費心。隻是這些小節小禮的,你心裡要在章程,莫讓彆人挑出你的理來。你處理好這些事,旁人也看得見。若是事事穩妥,也可替自己搏點好名聲。”
溫如沁紅著眼點頭,緊緊拉著葉娉的手。
她就知道,娉娘的心裡有她。
葉娉拍拍她的手,真誠道:“彆像我一樣,名聲差了,再是補救也救不回來。雖說我不後悔,但若能有其它的選擇,誰不想既有好名聲又能安享富貴。我沒有那樣的福氣,但我希望雪娘你能夠擁有那樣的人生。”
“好,我答應你。”
兩人依依不舍許久,最後葉娉收下所有的東西,帶著回到葉家。
葉氏和葉母和葉婷皆是大吃一驚,已經放學回來的葉廉和葉正兄弟倆也吃驚不小。尤其是葉正,圍著那兩隻羊歡喜得直拍胖手。
“這都是溫二姑娘送的?”葉氏指著那些東西,秀美的臉上全是震驚。倒不是她眼皮子淺,實在是這些東西真不少。大戶人家往來送節禮也就這些,誰能想到姑娘們私下交往,送的禮也這麼多。
公主府沒有主母,溫二姑娘必是不太通人情世故。
“娉娘,這東西不能收,你讓人送回去。”
葉母點頭,“太多了,不合規矩。”
兩隻羊已經解下來,正被葉正追著滿院子跑。
葉娉道:“祖母,母親,東西放心收下,郡王也知道。”
溫郡王也知道?
這下葉母和葉氏更吃驚了。
溫郡王知道還讓溫二姑娘備這麼多的禮,到底是什麼意思。拿人手短吃人嘴軟,娉娘收了東西,溫郡王會怎麼想?
“娉娘,娘還是覺得不太好,這東西咱們不能收。”
“娘,溫二姑娘說了,他們公主府主子少,莊子上送的東西吃不完都壞了。而且這東西是她的姨娘好心好意準備的,若是我們送回去,你說她的姨娘會怎麼想?會不會以為我們瞧不上這東西是一個妾室備下的?”
葉氏還是覺得不太好,但若真如娉娘所說,還真是不能送回去。
最後葉母拍板,“東西都拉回來了,就留下吧,日後有機會再還上這份人情。”
葉娉也是這麼想的。
葉正一聲歡呼,正好抓住了一隻略小的羊。
三喜四喜並二福幾個丫頭也是喜笑顏開,這麼老多的東西,她們也能沾不少光。不等葉娉吩咐,幾個人就已經上前去搬東西。
魚蝦不好放,晚上就收拾出來下了鍋。
葉母親自下廚,魚湯是給葉庚煮的,清蒸魚是給葉氏和葉廉葉正兩兄弟做的,紅燒的是給自己還有兩個孫女燒的。蝦也是做了兩種,白灼和香爆。另炒了兩個菜,加一個菌菇湯。
魚蝦倒不是多稀罕的東西,隻是這魚不是普通的魚,而是上等的桃花鱖。蝦也不是普通的個頭,每個都足有兩指長。
難得的好夥食,一家人都吃得極其滿足,除了葉庚。
入夜後,他輾轉難安。
葉氏與他多年夫妻,自是知道他最是一個重禮最規矩之人。怕是公主府的那些回禮讓他不安,他又不好斥罵娉娘。
不解的是,溫郡王為何至始至終什麼都不說?
是真的不在意,還是有彆的心思?
那位郡王何其受寵,陛下視之比親子還親,一眾皇子皆越不過去。那樣的出身地位,婚事不知多少人盯著。
這幾年世人都在猜陛下會給郡王賜婚一位什麼樣的貴女,上至王公貴族,下至書香世家,但凡有適齡姑娘的人家都猜了個遍,期間也隱隱有一些風聲流出,但最後都渺去無聲。
如若不是想聘娶為妻,那便是另有打算。
他為人父,又是男子,還有京中為官多年,自是知道那些世家子弟的德行。既要有端莊賢惠的妻子,又喜歡貌美知情趣的妾室。
郡王難道是存了這樣的心思?
若真是如此,他定然不能同意!
葉氏也睡不著,“老爺,你說郡王爺到底是怎麼想的?”
總不會是真的看上娉娘了。
並非她看低自己的女兒,而是他們葉家門第實在太低。他們的這樣的小門小房,不敢有那樣不切實際的妄想。
半晌,她都沒聽到丈夫的回答。
不知過了多久,葉庚喃喃道:“或許隻是兩個姑娘家之間的往來,咱們想得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