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是如此。
葉氏聞言,長長歎息一聲。
但願真是他們想多了。
夫妻二人夜話,難以入眠。
一屋之隔的葉娉也未睡,她倒不是睡不著,而是葉母在她的房間裡。祖孫二人也在說話,說的也是同樣的事。
對於這個大孫女,葉母最是看重。
娉娘能交到真正的朋友,當祖母的自然開心。她不擔心彆人說三道四,就怕娉娘自己鑽了牛角尖走不出來。
“溫二姑娘與你交好,這是好事。不過她是她,郡王爺是郡王爺。祖母知道你心裡什麼都明白,祖母隻是不想你苦了自己。”
葉娉點頭,“祖母,我知道的。我和郡王差得太多,我們是不可能的。我也沒想怎麼樣,和溫二姑娘交好也是出自本心。”
葉母見她這樣,心裡反倒不舒服起來。看著眼前如花似玉的大孫女,當祖母的是怎麼看怎麼喜歡,自然是比誰都更盼著自己的孫女好。
“溫郡王的身份太高了些,若不然祖母定會支持你。”
葉娉聞言,心下微動,眼神瞬間靈動。
“祖母,您和祖父是如何認識的?”
一個是鄉鎮土生土長的舉人,一個是走南闖北的鏢師之女,八竿子打不著的兩個人,到底是怎麼結為夫妻的?
葉母聽到孫女這麼問,臉上泛起一抹羞赧,羞赧之中帶著深深的懷念。
“那年我和你曾外祖一起走鏢,夜宿青州一座破廟時,恰遇你祖父去州府參加鄉試,也宿在那間破廟中。我對你祖父一見鐘情,跟了他一路。”
“然後你們就在一起了?”
葉母搖頭,眼裡全是懷念。
她看著眼前的大孫女,仿佛回到了許多年前。破敗的殘廟,香火早已冷了不知多少年。香灰與灰塵堆積的雜亂中,一身粗布青衣的書生芝蘭玉樹。那樣的相貌,突然出現在一座破廟中,有那麼一瞬間她還當是見到了神仙。
“你和婷娘都長得像你們的祖父,你更像一些。”
“那祖父一定是一位美男子。”
不是葉娉自誇,她和妹妹的長相哪怕是放眼整個永昌城,那也是排得上名次的。她們若真是長得像祖父,那祖父必定是個大美男。
葉母笑道:“你祖父確實是難得一見的美男子,當時我簡直是驚為天人。鏢也不走了,悄悄跟了他一路後,已是情根深重。無奈他性子迂腐古板,對我不假辭色,視我為洪水猛獸。”
葉娉來了興致,若真是一見鐘情,再見兩情相悅的戲碼未免太過平常,一波三折的愛情故事才更引人入勝。
“那祖父後來是怎麼改變態度的?”
說到這個,葉母頓時眉飛色舞。
“你祖父那個人古板歸古板,但心地善良。我知他不喜我的言行,也不喜我的行當。所以我就假裝家裡遭了難,流落到清水鎮。然後一來二去的裝可憐,最終被他收留。”
“祖母,您真厲害。”
葉娉暗暗豎起大拇指,祖母這操作她都學不來。
所以她這算不算是遺傳?
“那後來呢,你們就日久生情了?”
“哪有這麼簡單。”葉母點了一下孫女的腦門。“你祖父長得那麼好,又中了舉。哪怕是家裡再窮,也有不少人惦記。什麼縣令千金知府千金,若不是我先下手為強,哪裡會有你爹。”
“祖母,你可真厲害,”
“我嫁給你祖父後,不知多少人嫉妒。我可不聽那些個閒言碎語,關起門過自己的日子便是。反正那些女子也打不過我,真要把我惹急了,我可不是任人捏的軟柿子。”
葉母本是來開解大孫女的,最後被大孫女套了一堆的陳年往事,離開的時候還有些意猶未儘,心情既是開心又滿懷思念。
祖母一走,葉娉就開始打哈欠。
三喜一邊替她拆發髻一邊觀察她的臉色,見她神情雖疲憊,眼神倒是極其清亮,嘴角也一直含著笑,越發憂心忡忡。
“大姑娘,你…你是不是忘了什麼事?”
什麼事?
葉娉疑惑,她能忘記什麼?
三喜替她梳順頭發,低聲道:“大姑娘,你的月事本該昨天來的。”
葉娉瞪大眼睛,她還真不記得這茬。
可能是落水之後進了寒氣,上回的月事是提前了一天,她沒怎麼在意,三喜也沒放在心上。這回推後一天,她還是沒在意,三喜卻認真了。
也是巧。
“三喜,我說過了,我和郡王真的沒有那樣。”
“姑娘,你彆騙我了。忠嬸說過男人和女人咬過嘴,女人就會懷上。”三喜說這話的時候,臊得都快鑽地縫了。她可是看得清楚明白,那天大姑娘的嘴又紅又腫,好像還被咬破了。
葉娉無語,咬嘴就能懷孩子,福嬸這是在騙小孩。
“三喜,男人和女人咬嘴不會懷孩子。”
“姑娘,是你懂還是福嬸懂?”
當然是福嬸更懂。
葉娉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大丫頭,歇了解釋的心思。她不無惡趣味地想著,等到這丫頭終於知道孩子是怎樣懷上後,想起今日自己說過的話,會不會惱羞成怒。
這月事又是提前又是推後,不是什麼好事。
由此說明她的月事已經紊亂,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大至子嗣小至身體不適,還是應該開些藥調理調理。
……
永昌城最大的醫館名叫益壽堂,坐落於北城。
益壽堂是百年的老字號,多年來名聲極佳,且館中還有一位姓古的婦科聖手。主仆二人將將下了馬車,葉娉就被三喜拉住了。
相比她的神清氣爽,三喜可以用憔悴二字來形容。
三喜將她拉到巷子裡,不無擔心地道:“大姑娘,咱們應該尋個偏僻點的醫館,避人耳目才是。”
“調理身體而已,何需避人耳目?”
“萬一…萬一大夫摸脈摸出彆的,如何是好?大姑娘,你聽奴婢一句,咱們換個地方吧,這裡真不合適。”
葉娉不想去小醫館,她怕遇到庸醫。
但是看到三喜這麼擔心的樣子,她又不太忍心。想了想不去益壽堂也行,找個差不多的醫館應該也可以。
三喜見她被自己說動,不喜反憂。
大姑娘許是也害怕真的是懷上了。
這可如何是好?
“大姑娘,若你真是有了,咱們得早做打算。奴婢想好了,到時候就說你不想留在這傷心之地,咱們去青州。等小主子生下來,老爺和夫人就算是知道了也不怕。”
葉娉真是服了這丫頭的腦洞,居然還替她打算好了。
“三喜…”
她剛想再解釋自己和溫禦真的什麼事也沒有,忽然感覺一陣寒氣襲來。抬頭看去,巷口那個長身玉立堵了光線的男人,正是三喜口中那個莫須有的孩子他爹。
真是巧到一塊了。
三喜緊張到牙齒打顫,心道完了。郡王如果知道大姑娘懷了孩子,一定會抓大姑娘回去做妾的。
怎麼辦?
“大姑娘,你趕緊跑…奴婢替你擋著…”
“沒事,我和郡王解釋。”
她朝溫禦走去,想想忽然覺得不對。
她解釋什麼?
沒有的事,豈不是越描越黑?
所以她什麼也沒說,行過禮之後準備過去。不想還沒走兩步,手臂被一隻大掌抓住,生生將她拽到跟前。
轉瞬間,二人四目相對。
溫禦幽深的眸中風雲起伏,濃墨翻滾似乎裹挾著森森殺氣。他眼神如刀一般落在葉娉的小腹處,聲音更是冷極。
“孩子是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