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 43 章(1 / 2)

若真是那位趙大人,怕是來者不善。

她心中驚愕無法言表,麵上卻是若無其事。此人年近花甲而不蓄須,在時下的男子中可謂異類。聲音尖利難聽,一聽便不是什麼正常人,怪不得會有見不得人的癖好。

“小女因王家之故,確實聽說過一位趙大人。若您真是那位趙大人,想必也聽說過小女與王家之間的齟齬。”

趙大人又冷哼一聲,“王家欺騙本官,本官自會找他們算賬。”

葉娉心下一沉。

還真是他!

此人姓趙名元德,祖籍平山。

平山遠在國之東,與皇族的起源地商州隔著千裡之距。然而同趙姓,追根問底往上溯源未必沒有關聯。沾了國姓的光,趙家這些年可謂是平步青雲。

盛朝漕運分南北,趙元德掌管的是南漕運司。南漕運司設在汴州,汴州自古以來就是江南魚米之鄉,是盛朝最為富庶之地。

如此肥缺,他一做就是近二十年,是以平山趙氏一族皆因他之故而雞犬升天,伊然成為江南第一大族。王家此前之所以冒險巴結上這位趙大人,正是因為眼饞南漕運司那一灘子流油的肥水,想分得一杯羹。

父親剛出事,這位趙大人就找上門來,不可謂不巧。幾乎不用猜,她大概明白這人找上自己的原因。

“小女與大人素不相識,不知大人找小女所為何事?”

她說這話的時候,明顯感覺趙大人身邊的那個仆從一直在看自己,目光審視而隱晦,像是在打量著某件器物。

主子好色,下人放肆,還真是上行下效。

這時隻聽得趙大人冷笑一聲,聲音似利物刮玻璃一般刺耳。“本官與你雖不相識,但好歹也曾議過親,葉姑娘不會不記得了吧?”

“小女從未與大人議過親,大人怕是聽錯了。小女上有祖母和父母,家中長輩不曾為小女提過大人,也不曾與趙家走動過,議親之事更是子虛烏有。大人所說議親一事,皆是王家從中搗鬼,因為此事,家母一怒之下與王家斷親,想來大人也應該知曉。”

她不信這位趙大人不知道這些,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年紀,比她祖母看上去還要年長,居然恬不知恥地說和她議過親。

這個老不羞!

趙大人或許真是氣著了,也或許是惱了,臉色有些脹紅。他下意識看了一眼身邊的中年仆從,那仆從的手指動了一下。

他正了正神色,壓低聲音,“本官已悉知一切內情,確實是傳話之人有所偏差,中間生了不少的誤會。但本官娶妻向來隻看眼緣,隻要看上了,也不計身份高低。今日一見你,本官覺得頗為中意。若你同意,本官這就著人去葉家提親。待親事定下之後,你就是本官未過門的妻子。那些人看在本官的麵子上,也不敢為難你父親。到時候本官再從中周旋一二,定能保你父平安無事。”

葉娉心道果然。

這位趙大人出現得如此之巧,還真是想趁火打劫。

父親的事,她眼下還不知具體內情。按盛朝律法,父親所犯之事不會株連。若當真隻是在考核進京學子時受賄放水,也夠不成殺頭之罪。保全葉家人的性命是她的責任,她可以賠上自己的性命,但絕不會委身這等惡心的老男人。

就算是想娶她,為何不走正常流程?

這個老東西,真不要臉。

“婚姻大事,小女做不了主。趙大人久居京外,許是不知京中結親的一應事宜。先遣媒人牽線,若有意才會相看,相看之後雙方滿意方才定親。”

“本官年事已高,越發不喜那等繁文縟節。你若願意,此事便成。你若不願,本官亦不強求。本官還可許諾你一事,若你嫁與本官,那本官必會為你出氣。區區王家算什麼東西,本官可不放在眼裡。”

好大的口氣!

難怪王家想巴上趙家,卻原來趙家的底氣如此之足。

葉娉急著找宋進元,實在不想和這位趙大人再說下去。“大人看透世故,自然是一切隨心一切從簡。小女是個俗人,年紀尚小,還沒有通曉世故看淡俗事,也做不到大人這樣的隨心所欲。小女見大人如見長輩,並無其它雜念。今日小女隻當沒見過大人,也沒有過大人這一番話,小女告辭。”

她行了禮,準備走人。

這時趙大人身邊的仆從開口了。

“葉姑娘,我家大人是什麼身份,他看上你是你的福氣。你若真是一個孝順的,當知兒女之命受之於父母,如今你父親出了事,你身為女兒的難道不應該舍身相報嗎?”

葉娉聞言,停下。

這位仆從,看上去很奇怪。穿著一身下人的衣服,卻站得氣宇軒昂。說話的語氣磅礴強勢,讓人備感壓力。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人人皆知。但世人常說父母愛子,非為報也。父母撫我育我,恐我受苦恐我無依,又怎能見我為救父親,而身陷萬丈深淵。若為孝道,小女更不應該違背本心委曲求全,致使雙親抱憾悔恨,餘生再無歡顏。”

正值妙齡的姑娘,有著讓人驚豔的容貌,與有著讓人垂涎的身段。明明是一個出身低微,若想上位必須以色侍人的女子,卻不想竟是這般言辭犀利,字字如珠璣。

趙大人白麵無須的臉上現出一抹詫色,又下意識看向身邊的仆從。

那仆從雖雙手籠在一起,但背不駝腰不彎,氣度非凡。在葉娉說這番話時,那雙深沉而淩厲的眼中難掩驚訝之色。

他若有所思,遞給趙大人一個眼神。

趙大人似是心領神會,道:“依葉姑娘所言,哪怕眼見著葉大人身陷囫圇性命不保,葉姑娘也不願意犧牲自己救父?”

“小女自會儘力相救,不求結局圓滿,但求問心無愧。”

那仆從一聲冷“嗤”,“真是可笑至極,以卵擊石,自不量力。你以前有句話說對了,這天下不姓王,所以你不懼王家。但你彆忘了,這天下姓趙!”

葉娉心臟一縮,這個仆從似乎不是簡單之輩。趙是國姓,這人是想告訴她,趙大人和皇族的關係緊密,非他們葉家所能抗衡的。

那仆從見她臉色微變,又道:“此等大事,你確實一時難下決心。我家大人仁慈,願寬限你一日。明日此時,葉姑娘再來回話。”

葉娉想說她不用考慮,但是話到嘴邊她又咽下去了。她忍著那股讓人極不舒適的壓迫感,再次行禮告退。

三喜在樓下等得焦急,頻頻往樓上看。無奈那窗戶已經大合,僅留下些許空隙,讓人無法窺見裡麵的情形。

一刻鐘眼看要過去,她終於看到自家姑娘的身影。

葉娉以眼神製止她,示意她什麼都不要問。她的心頓時提了起來,緊張兮兮地跟在自家姑娘身後。

待到行至無人處,葉娉才長長鬆了一口氣。

剛才那仆從給她的壓迫感太強,讓她心中起疑。那樣的強大氣場,她隻在溫禦身上感受過。溫禦是活了兩世的上位者,而那位仆從呢?

真的隻是一個下人嗎?

“大姑娘,那位大人是誰?”三喜憋了這一路,早已是心急如焚。

葉娉環顧左右後道,“他說他姓趙。”

“趙?”三喜驚呼一聲,猛地捂住自己的嘴,聲音都開始發起抖來,“他…他是那個死了三位夫人的趙大人?”

葉娉“嗯”了一聲。

三喜臉上瞬間沒了血色,“大姑娘,他…他和你說了什麼?”

“讓我嫁給他,他就會救父親,幫我對付王家。”

“啊?”三喜大急,“大姑娘,你…你沒同意吧?”

那位趙大人,看上去比老夫人的年紀還大,而且有些怪怪的,好像沒有蓄胡須,瞧著有些不太正經。

葉娉搖頭,沒有再多說什麼,帶著三喜趕緊去找宋進元。說來也巧,宋進元也準備去找她,兩人在半路遇個正著。

不等她問,宋進元就說了此案的所有細節。人證和物證確實齊全,葉庚雖未認罪,但似乎並無翻案的可能。

人是在國子監被帶走的,帶走葉庚的是刑司那邊的人。葉庚現在人在刑司大牢,刑司那邊應該是得了誰的命令,他都沒有辦法見到人。

他總覺此事頗多蹊蹺,越發覺得心中有愧。

“葉大姑娘,此事怕是我連累了你們。”

“這話怎講?”葉娉忙問。

宋進元猶豫再三,還是將那日自己無心之言被陛下聽去的事說了。能越過他們京吾衛抓人的人,除了溫禦那小子就是上麵的那位。

陛下連最疼愛的外甥都罰,又怎麼可能放過葉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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