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娉聞言,又捧著玉璧進去叩謝。
謝完之後,重回溫禦身邊。
兩人並排而立,如鬆竹與嬌花,外表極為相得益彰。即使是陌生人見了,也會讚一句天造地設金童玉女。
錦恭人一切行事皆是照著已故主子的吩咐,禮數上沒有任何異常,但葉娉知道這位錦恭人應該不喜歡自己。
她心中並無失落,也無一絲不滿。她又不是銀子,怎麼可能人人喜歡。何況就算是銀子,也不見得每個人都愛。比方說她身邊的這個男人,便是視金錢如糞土之人。
拜見了婆婆的靈位,接下來就是公公溫駙馬。
溫駙馬曾是武將,生得高大英朗,颯颯威嚴。雖年過五旬,亦是身材筆挺不見老態。他早年曾是安和公主帳前一名校尉,尚主之後官職儀武將軍,其實就是一名閒職。
他接了葉娉的媳婦茶,隻說了一句日後夫妻二人要相敬如賓的客套話。喝過茶後,遞給葉娉一個見麵禮。
見麵禮用紅封裝著,扁平略顯厚實。
待到無人時,葉娉折開見是幾張銀票,加起來是九千兩,當下對那個寡言少語的公公印象大好。最喜歡這樣實在的人,送什麼都不如送銀子讓她歡喜。
她一臉財迷的樣子被溫禦逮個正著,當下訕然討好。
“母親和父親送的東西,我很是歡喜。可惜母親不在,無法在她老人家跟前儘孝,日後我一定會加倍孝順父親。”
一見麵就送錢的公公,應該多孝順一些。
說完,似是想到一事,問道:“國公府那邊,今日還過去嗎?”
此時天光如霞,時辰已是不早。
雖說大房二房不住在一起,在外人眼裡等同於分家,但溫老夫人還在,那可是溫禦嫡親的祖母。兩府得不遠,若是這時過去也相宜。
“不用,明日去請安也可。”
“會不會被說三道四?”
溫禦看著她,仿佛在說你是怕被人說三道四的人嗎?
她當然不是怕被人說三道四,隻是不想被國公府那些人挑出理來。而且她還有自己的小心思,好比小人得誌,怎麼著也要去從前瞧不上自己的人麵前得瑟張狂一下。她可是極想看到溫夫人和溫如玉的臉色,想必應該十分精彩。
“以前我未嫁,縱是名聲不佳也是我一人之事。如今我是您的妻子,所謂夫妻一體,我那般愛重於您,怎願您的名聲跟著受累。”
“無關之人,無需在意太多。”
“我聽郡王的。”
看來溫禦很不喜歡國公府那些人,真是太好了,她也不喜歡。這門婚事可謂錢多又事少,她覺得很滿意。
如今她是府裡的主母,也不知要不要當家?能當家最好,當不了家她也無所謂。有錢有閒有地位,還不用受累,做一個富貴清閒的郡王妃也不錯。
她心情一好,哪哪都覺得滿意。便是所嫁的男人不太解風情,性子難猜了些,也覺得瑕不掩瑜。
隻是當夜幕降臨,二人再次同床共枕時,她恨不得收回自己先前所想。天仙老公好像是把閨房之樂當成刑審罪犯,禁錮鞭笞讓她苦不堪言。
翌日起床時她揉著酸痛的腰,隻想裝死。
天鵝肉好吃不假,但吃多了是會噎死的。
她不無懷疑地想,既然溫禦對此事如此熱衷,上輩子是怎麼做到不近女色的?而且一堅持就是大半輩子。
難道是一直憋著?
真是可憐。
三喜服侍她起身,臊得不敢看她。
郡王妃出嫁之前,忠嬸突然將自己叫到一邊,說了好些話。原來成親之後不光要親嘴,還要……
哎呀,真是羞死人了。怪不得當初自己說親個嘴就能懷孩子時,郡王妃會用那種眼神看自己,現在想想都臊得慌。
“郡王妃,這次你肯定能懷上。”
葉娉正想著心事,冷不丁聽到這句話,當下愣住了。
孩子啊。
真的要生嗎?
她目測自己的身體,除了腰細了些,正是世人口中那種好生養的體型。隻是她和溫禦的關係,現在生孩子會不會太倉促了些?
這時溫禦掀著珠簾進來,嚇得三喜臉色發白。趕緊替自家姑娘穿戴好,像被鬼攆似的告退出去。
因著要去國公府,葉娉裝扮得依舊隆重,堪稱珠光寶氣。好看是好看,就是頭上的首飾太多不太好動來動去。
“郡王喜歡孩子嗎?”她問。
溫禦何等人物,一聽這話即知她的心思。
“不想生?”
語氣很淡,聽不出喜怒。
葉娉感知到一絲寒意,知道他應該不太高興。男人該死的自尊心,喜不喜歡孩子是一回事,女人不想生又是另外一回事。
“不是。”她語氣嬌軟的厲害,還帶著哭腔。“我還沒滿十七歲,在我們那裡,我這樣的年紀還是一個孩子。我們那裡的人都說,太早生孩子不好。對大人不好,對孩子也不好。我母親早年生的雙生子,險些難產。雙生子極易遺傳,我若是也懷了雙胎,萬一難產怎麼辦?我還想和郡王白頭到老…我不想早死。”
溫禦滿腦子都是一句話:我這樣的年紀還是一個孩子。
所以他是娶了一個孩子?
他的目光落在那寬大的華服也遮不住的好身段上,眸光沉了又沉。
葉娉在假哭,裝腔作勢時透過指縫觀察他的表情。見他的視線落在自己胸前,覺得兩條腿都軟了。
男色害人,且害人不淺。
“郡王,我不是不想生。比起孩子,我更在意郡王。不若等我再大一些,身子養好了,再給您生孩子好不好?”
一室沉默,她心生忐忑。暗忖著若是這人不同意,非要她現在就生孩子怎麼辦?生還是不生,這是一個大問題。
正想著再說什麼找補時,就聽到溫禦說了兩個字。
“依你。”
謝天謝地。
這人還算開明。
她一副破涕為笑又感激的樣子,道:“謝郡王。”
溫禦睨她一眼,“投之以桃,報之以李,你如何謝我?”
“妻賢夫禍少,我日後要做一個賢妻,免郡王後顧之憂。”
“我之後顧,從來高枕無憂,何需你免?”
葉娉心下莫名,這人突然和她鬥嘴,是何用意?難道還是不滿她不願早生孩子的事?也太睚眥必報了些。
“郡王以為無憂,實則憂患重重。郡王為府中頂梁柱,一應大事能扛住。然而千裡之堤,潰之並非僅是因為洪水突襲,或是因為最為渺小的蟻蟲。”
“何為洪水,何為蟻蟲?”
“朝堂相爭為洪水,內宅爭鬥為蟻蟲。我可是記得清楚,往日國公府區區一個婆子,都敢上門來指手畫腳,這般漏洞百出,郡王還以為府中固若金湯嗎?”
“既然你以為如此,你待如何?”
“自是挑起府中諸事,讓郡王無後顧之憂。”
溫禦欺身上前,將她抵在床柱之間。
近看顏如玉眸如漆,端地是一位不可多得的美男子,說是天人之姿亦不為過。她思及兩人床第之間的種種,雙腿逾發酥軟。
“郡王若是覺得我說得不對…”
“說得極好,日後有勞郡王妃。”
葉娉聞言,心下如酥如麻。
她燦然一笑,“我自當全心全力,若有不足之處,還請郡王不吝賜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