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國安搖了搖頭，“我們找你來，最主要的還是為了確認一件事。”
老人矍鑠的眼睛緊緊盯著黑發青年，充滿期盼地開口：“你最近有沒有發現自己身上出現了一些變化？”
宗瀾心底升起一種塵埃落定的果然感。
事實上，十分鐘前，在看到自己胃部空無一物的拍片後，他才終於確定。
昨天晚上，他在手術中途無端感到饑餓，甚至頭腦發昏，站立不穩。宗瀾記得很清楚，將他把手術刀送進惡墮傷口，粘稠的黑血濺到他指尖上的那個刹那，他的饑餓又像突兀來時一樣，轉瞬消失不見。
無獨有偶。今天上午，他在超市被一大片人追來追去，跑動的過程中同樣感覺到了熟悉的饑餓，隻是並不劇烈。緊接著，就在他接觸到黃毛小夥後，饑餓再次被吃撐取代。
這一切都有跡可循。
宗瀾又不是傻子，兩次突發意外，他自然能察覺問題。
再者，麵前這些收容中心的調查員態度和昨晚截然不同。
是在昨天晚上送回去的那隻惡墮身上發現了什麼嗎？
宗瀾不知道，但他清楚，不合時宜的隱瞞是件愚蠢的事。
特彆是在自己疑似被一個大型組織盯上的時候。
他需要官方的幫助。
年輕的醫生沉默半晌，乾脆地點了點頭：“有。大概是一周以前。”
迎著兩道熱切的視線，宗瀾沉吟片刻：“我好像可以從異變者......還有惡墮，嗯，耿小姐同我科普過，惡墮本質上隻是被汙染的異變者，所以其實是同一種東西。”
迎著老所長鼓勵的眼神，他吐露出自己的部分猜測。
“我好像可以把他們身上的輻射給，額，淨化掉？讓它們恢複成正常的模樣。當然，這隻是我的猜測，不一定對。”
話音剛落，又是一陣震耳欲聾的掌聲。
圍在周圍的醫學大拿，科研精英，一拳可以砸爆一麵牆的調查員們紛紛麵掛笑容，仿佛宗瀾已經為人類做出獨一無二的貢獻。
“謝天謝地！謝天謝地！”
自我敘述加上檢查結果，最後一道驗證通過，柳國安激動地滿麵紅光，嘴角咧到耳後根，高聲讚歎：“淨化型能力，我們擁有了一位淨化型能力的異變者！”
“您的意思是我是異變者？”
宗瀾假意困惑：“可是我昨天晚上問過耿小姐，她說我並不是異變者。”
“這個情況分很多種。”
醫務部部長推了推眼鏡：“有的異變者可以完美控製和收斂身上的輻射，普通的儀器很難檢測出來。我們提取你的血樣，就是為了進一步確定和檢測。”
“雖然血樣結果還沒出來，但現在看來，你很可能已經覺醒了特殊能力，是異變者的可能性很大。”
“原來如此。”
宗瀾摩挲著自己指尖，適時在臉上表露出些許不安：“這是件很不可思議的事嗎？我的意思是......會被抓起來研究嗎？”
這個問題一出，在場所有人都和善地笑了起來。
“當然不會，孩子，你是一個天才。”
柳國安笑道：“異變者覺醒了這樣的能力，是全人類共同的福祉。”
“將人才關起來研究，那是電影裡才會有的情節。我們隻會引導你，培育你，教你如何掌握力量，帶領你走到正確的道路上。”
醫務部部長不愧是柳國安的老戰友，打配合唱雙簧都是極好的：“柳所長的意思是，他想邀請你加入官方的調查員組織，江州市收容中心。”
“怎麼樣，年輕人，要不要考慮一下？”
雖然說著考慮一下，但事實上後勤部已經開始以最快速度打印合同，正在送來的路上。隻要麵前這位年輕的醫生點頭同意，簽字加入，他們立馬就能開著小貨車去把精神病診所打包過來。
江州覺醒了一位淨化型異變者，這個風聲要是放出去，薪火騎士團和生命基金會一定會搶著要，收容中心必須以最優渥的條件留下這位人才。
看上去是三個人的會談，實際上半個留守在總部的調查員都為此忙碌。一旁還圍著一群隨時隨地鼓掌的氣氛組。
另一旁，醫務部部長還在苦口婆心。
“江州市收容中心是華夏聯盟六大收容中心之一，科研水平和戰備實力均在綜合前列。內部團結友善，協作共贏，幫扶互助。近兩年傷殘率降到驚人的5%，比起隔壁薪火騎士團的40%，生命基金會的無休止007，可謂入職養老首選。”
“異變者極其重視師承，我們這裡有修習古武術，柔術，廓/爾/喀彎刀，袖劍，拳套，全套體術和冷兵器的老師，都可以供你隨意挑選。”
“聽起來還不錯。”
宗瀾想，那剩下來的話，還是不要說了。
不知道為什麼，他有一種莫名的預感。
自己的能力絕對不是單純地將汙染輻射給淨化，而是如同死神收割麥田一樣的收割和掠奪。
甚至當眼睛變成紅色的刹那，在進行這一切的時候，時間也會為他放慢腳步，而他卻在這樣慢節奏播放的電影裡行動自如。
這個能力就像幽靈一樣，沒有歸屬，也沒有來路，更不知道用途。甚至還給他帶來了不清楚能否逆轉的後遺症。
即使沒有L的提醒，宗瀾心裡也清楚，這是不能說的秘密。因為迄今為止，他沒有在網絡上公布的異變者種類劃分裡找到自己的歸屬。
比天才厲害一點的人叫鬼才，比鬼才厲害一點的人是瘋子，比瘋子還厲害，那就隻能是怪物了。
沒人想被當成怪物。
“這樣吧，我考慮一下，明天再給您答複。”
......
等在場所有人離開，站在二樓玻璃窗前看著越野車開出收容中心，柳國安按下透明玻璃牆上的防窺鍵，回頭問道：“結果出來了嗎？”
“出來了。”
醫務部部長從通訊器中調出速檢試管血樣的報告。
隨著，他的神情逐漸凝重：“等等......怎麼可能？血樣裡沒有發現任何被輻射侵染的痕跡，一點都沒有。”
意識到問題嚴重，柳國安臉上神采奕奕的笑容微滯：“不可能。”
眾所周知，大災厄之後，宇宙射線改變了全地球生物的構造。
就算是普通人，身體裡或多或少也會殘留輻射，通常在5個標準點。
而醫務部長手上拿著的宗瀾血樣，乾淨到1個標準點都找不到。
這麼純淨的血液，生命基金會的實驗室裡也找不出一罐。
完這份加密血樣報告後，醫務部部長深吸一口氣：“沒有溢散失控的汙染輻射，體內也沒有原核。從血樣上來看的確不是異變者。”
血樣裡沒有輻射，意味著距離異變者有相當遠的距離，更意味著推翻了他們先前的全盤推測。
柳國安眉頭擰成川字：“怎麼可能......這孩子自己都說自己可以淨化汙染源的輻射，也通過了我們的汙染源檢測。怎麼可能不是異變者呢？不，我們一定還忽略了什麼。”
他皺著眉，在原地思索許久：“亞伯，開啟模擬預測。”
“收到。被目標曾兩度暴露於高危汙染之下。”
亞伯的聲音適時響起：“第一次汙染波動為C級，暫且不確定是否有輻射泄露；第二次為B級，確定泄露輻射。”
“普通人暴露在兩次高危汙染之下隻有兩種可能。一：當場死亡，二：身體崩潰，被同化為次汙染源。模擬預測結果顯示，目標並不屬於這兩種可能。”
柳國安負手而立：“用我的分部所長權限申請進入尖頂議會數據庫，將血樣結果報告上傳，結合DNA進行關鍵詞檢索尋找。”
“正在搜索中......請稍後......”
人工智能還在檢索，醫務部部長卻聽出其中含義：“所長，您是覺得......？”
“對。”老所長緩緩點頭：“暴露在高強汙染下，沒有身死，身體沒有出現排異反應，甚至連一點輻射都沒有殘留。”
“所有可能排除，最後的答案隻有一個。或許，他接觸過的輻射程度，還沒有到能夠使他產生異變的程度。”
亞伯的聲音幾乎同時響起：“檢索完畢。已從尖塔議會加密數據庫中調取出第三種可能，目標可能仍處於過渡期。”
果然。
雖然早有預料，也不免驚愕。
醫務部部長眼睛瞪大像銅鈴，幾乎控製不住自己的失態：“他還在處於過渡期？！”
柳國安從煙盒裡掏出一根煙，緩緩點燃：“我記得以前也出現過普通人還沒有異變，但是提前覺醒了特殊能力的例子吧。”
過渡期指的是普通人到異變者轉變的過渡區期。
民間有種不成文的說法，第一次接觸能耐受的輻射越高，轉變為異變者後天賦和能力就有多強大。
大多數普通人，接觸到E級輻射，就有成為異變者的可能。
如果說是D級或者C級左右的輻射，或許能有極少數的普通人僥幸活下來，控製住自己的力量，成為異變者。
但B級汙染輻射都沒法激發的異變？提前覺醒的能力還是淨化型？
“這樣的潛力......哪裡來的怪胎？！”
醫務部部長心中的震撼無以言表。
他喃喃自語：“我記得隔壁薪火騎士團那個A級異變者，當初也是提前覺醒能力，破格招進騎士團。在一次A級行動中才徹底成為異變者......”
那個A級異變者一覺醒就是A級，成了薪火騎士團的王牌。
當時柳國安和生命基金會都酸了好久。沒想到現在也賺來一個。
“等他真正成為異變者，豈不是一覺醒就能和騎士團打擂台？”
往近了說，一位淨化型高等級異變者，對收容中心是天大的好事。往遠了說，尖頂議會會以基地市為單位，組建小隊舉辦的比賽，他們江州基地市也能多一分勝算。
說話的同時，通訊器忽然響了。
老所長拿起通訊器一看，當即哈哈大笑。
“調查部的餘誌強，這小夥子真有兩把刷子。讓他送人回去，竟然讓人家當場口頭答應加入，聲紋驗證通過，亞伯已經在著手建立新的調查員檔案，就等正式入職了。”
柳國安撥通了調查部的電話：“成功招攬一名潛力無限的準異變者，你們部餘誌強立大功了！這個月部門獎金翻倍！”
聽著話筒裡傳來的歡呼聲，老所長笑著掛電話，轉頭翻開通訊錄。
“既然人已經成功招攬，我這就給騎士團和基金會那兩個老家夥打電話。對了，他先覺醒特殊能力，還不是異變者這事先彆亂說，回頭我再給他檔案上把鎖，對那孩子也是一種保護。”
“哦，好。”醫務部部長仍舊站在一旁，冥思苦想。
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他們好像忽略了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是一章掉落的驚喜加更。
順帶一提，本月不開加更活動，營養液可以攢攢下個月再投，下個月鴉鴉應該會開營養液加更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