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你……”晏臨一句話沒說完,又沒命地咳起來,邊咳邊斷斷續續地說,“有這份心意,為師便……知足了。”
“師尊你彆再說話了,”聞朝內心焦急,語速也不自覺快了幾分,“我們快些上山。”
可晏臨卻已無法堅持,每走一步都仿佛踩在刀尖上,鮮血不斷從他大腿處的傷口湧出,浸透了雪白的道袍,順著衣袍下擺滴落在地上。
聞朝停下腳步,低頭看了一眼。
這樣的出血量……怕不是傷到大動脈了……
在這條“通天梯”上,每一座石燈都是一個小型法陣,人在此處無法動用任何術法,扶雲峰又禁一切飛行法器,因此想上山必須一步一個腳印地走完通天梯——這是扶雲派的排麵。
而現在,他們的排麵親手困住了他們的掌門。
就在聞朝考慮要不要背著師尊上山時,忽然聽得晏臨掌中響起了一聲清越的劍鳴。
劍鳴引發了一陣地動,山頂方向竟出現一群白鹿,白鹿似有靈智,蹄不點地,仿佛踏雲而來。
聞朝驚訝地看向那群白鹿——對了,他記得書裡寫,這些鹿是晏臨受傷之後重要的出行工具。
在外人麵前,劍修清冷出塵,身騎白鹿,攜風雪而來,可誰又知道,那副平靜無瀾的麵孔底下,是無時無刻不在忍受的烈火的炙烤。
晏臨翻身上了鹿背:“走。”
聞朝也騎上白鹿,鹿群行動迅捷,瞬息之間已至山頂。
前方是一片竹林,竹林掩映著晏臨的仙府“白鹿居”,而日月泉就在白鹿居內——書中描述,這是一眼神奇的靈泉,泉眼自中間一分為二,一半冷冽刺骨,名月泉,另一半卻滾燙灼人,名日泉。
靈泉隱在亂石之中,青石覆雪,自成景致。聞朝還未完全接近,便感覺到了一股充沛的靈氣。
白鹿將他們放在靈泉附近,聞朝剛從鹿背上下來,便見一道白影從青石上掠過,緊接著是入水聲。
他看到青石上剛剛滴落的新鮮血跡,不禁頭皮一麻——師尊居然直接跳進靈泉裡去了?傷口沾水會感染的!
他剛剛穿書,觀念還沒能完全從“科學”轉變成“修仙”
,心急如焚地繞過青石,就看到晏臨在冷泉中盤膝而坐,合著雙眼,已然入定。
鮮血很快將一池泉水都染紅了。
聞朝倒抽一口冷氣,心說這可如何是好,師尊被他的魔火灼傷,傷口一直無法愈合,氣血不斷消耗,後來幾乎去了半條命。
靈泉、仙藥都不管用,那……
他想到這裡,忽然靈機一動——血流不止,無非是因為血管破裂,縫合起來不就好了嗎?
修仙世界的方法不管用,他還可以用更高級的醫療手段!
這麼想著,他摸向自己的手指,從儲物戒中摸了一件法寶出來,蹲在靈泉旁邊,勸晏臨道:“師尊,你起來好不好?傷口在水裡泡著會血流不止的,弟子有辦法給你止血。”
晏臨平靜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好。”
他說罷,伸手輕輕一撐,坐在了靈泉邊緣的石頭上。
聞朝又從儲物戒裡摸出一把剪子,將傷口附近的衣料全部剪開。即便已經有心理準備,可傷口徹底暴露在他眼前時,他還是忍不住心驚。
這傷實在太深了,才剛剛離開冷泉的低溫,鮮血便又蜿蜒而下,在晏臨蒼白肌膚的映襯下愈發紮眼。傷的地方也不太妙,再往上一寸的話……
聞朝內心顫動,連忙洗淨雙手,從那件護身法寶上抽了一根絲線出來。
這法寶是師尊送他的,由天蠶絲製成,天蠶絲細且堅韌,能抵禦絕大多數的仙術攻擊,縫合傷口自然也不在話下。
他伏在晏臨身前,剛剛伸出手,又有些猶豫了。
雖說他生前也泡過實驗室,在動物身上進行過無數次解剖和縫合,可……到底沒在人身上試過。
聞朝精神高度緊張,瘋狂在內心暗示自己“你可以的”,反正這是修仙世界,總不會被他縫針縫死吧。
這麼想著,他掌心招出一簇火苗,將絲線在火邊燒了燒,用靈力將血掃開,引導著絲線對傷口進行吻合。
因為太過專注,他額頭沁出了細密的汗珠,而晏臨在這樣的痛楚之下,居然一動不動,連氣息都沒有紊亂半分。
聞朝埋著頭,並未留意到晏臨抬起手,輕輕捏住了一縷他掉在肩頭的發絲。
因為入魔,他滿頭青絲已然變成了白色。這白發刺痛了晏
臨的眼,後者默不作聲地盯著他的發頂,眼神中似有什麼克製而隱忍的情緒悄然浮出水麵,愈演愈烈,幾成灼人之勢。
半個時辰之後,聞朝長舒一口氣:“好了。”
單根的天蠶絲幾乎透明,用來縫合傷口,肉眼甚至看不到線頭。
聞朝為自己的絕頂聰明拜服,師尊這麼好看的一雙腿,若是留下傷疤就不好了。
晏臨不著痕跡地收回手,依然是平素裡冷漠疏離的樣子,唇色因失血過多顯得有些淺:“嗯。”
聞朝試探道:“師尊你……不疼嗎?這裡居然連麻藥都沒有,我都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