擔心你會因為劇痛而暈倒。
晏臨目光微動:“若風鳴真心替為師疼,為師便不疼。”
聞朝一頓。
這話什麼意思?
他疑惑地打量了對方好半晌:“弟子不想讓師尊疼。”
“為師記下了。”晏臨將手攏進袖中,抬起胳膊,“扶我一把。”
聞朝忙搭了手,扶著晏臨回到仙府,讓他在床榻上坐下,後者隨手捏了一道仙術,身上已經破損的道袍赫然變成了新的。
聞朝在他身前站了一會兒,小心地問:“師尊……不責怪弟子嗎?”
“何出此言?”
“弟子害師尊受傷,還入了魔,差點釀成大禍……”
晏臨搖搖頭:“差點釀成大禍,那就是還沒有。入魔並非你所願,為師早知你命中有此劫難,依然沒能護好你,是為師之過,又談何責備呢?”
聞朝一愣。
“你不必自責,”晏臨看著他的眼睛,“隻要你一日還活在世上,便一日是我徒弟,我知你本性如何,隻要你守好本心,其他的就交給我,為師會一直護著你的。”
聞朝被這番話砸得有些蒙,許久才反應過來,心頭不免有些溫熱,又有些酸澀。
有這麼好的師尊,聞風鳴……怎麼舍得入魔?
晏臨沒再說彆的,垂下眼:“為師有些累了,想睡一下,你想走的時候便走吧。”
“……好。”
晏臨背後那根時刻挺直的脊梁一鬆,在硬榻上躺了下來。
像晏青崖這種境界的修仙者,實際是不需要休息的,但他今天許是傷得太重,一合上眼,很快就睡了過去。
聞朝一直守到他睡著,這才起身要
走。
就在他起身的瞬間,突然感覺胳膊一緊——晏臨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袖,雙目緊閉似在夢中,薄唇微動:“小朝。”
小朝?
這是在叫魔尊嗎?魔尊的俗名也叫聞朝?
聞朝垂眼看著榻上的人,隻覺心情複雜得要命,他什麼都沒有說,輕輕掙開晏臨的手,悄無聲息地退出了房間。
他將後背靠在房門上,低頭摩挲著食指上的儲物戒——戒指由白玉製成,戴在手上異常冰涼,上麵仿佛還殘留著師尊的氣息。
這枚戒指是晏臨親手雕刻的。
很難想象,師尊那雙握劍的手,也會為愛徒雕刻這種細小的玩意。
他在戒指上一點一點刻下細小的紋路時,是懷著怎樣的一種心情?
戒指自動在聞朝指間隱去,不知怎麼,他竟覺得冰涼的戒指上湧出一絲溫暖。
這份溫暖順著血脈淌進心口,似乎勾起了他心底裡某種隱秘的情緒。
好羨慕啊。
能被人護著,能有人在睡夢中喚自己的小名,能有人親手為自己雕刻戒指,還有什麼不滿足呢?
活著的時候,他總是在充當“哥哥”這個角色,福利院的那群孩子中屬他年紀最大。因為幼時及時找到了骨髓配型,成功保住性命,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他成了眾人眼中“被幸運女神眷顧的存在”。
被神眷顧的人,似乎總要代替神為其他人降下福祉,聞朝樂意當這“神的使者”,可當他因重病無法起身,那些被他照顧過的孩子們圍在他病床邊哭泣時,他才恍然發覺,原來自己這短短二十餘年的人生中,一直在當彆人的依靠,當他累了病了,卻沒有一個人能給他一雙可供依靠的肩膀。
唯一支撐著他的,反倒是……一個隻存在於書中的角色。
現在他死了,來到了那個“可供依靠”的人身邊。
聞朝最後回頭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突然像放下了什麼似的,眼尾輕輕地勾了起來。
他自由了。
再沒有什麼能壓在他身上,他可以安安心心地重新享受一次人生。
聞朝輕手輕腳地離開白鹿居,並不知道在他離開之後,晏臨緩緩睜開了眼。
晏臨伸出攏在袖中的手,指尖繞著一根雪白的發絲。
發絲是他從聞朝肩頭上拈來的,他盯著這根發絲看了許久,從枕下摸出一個香囊,小心翼翼地將發絲放進了香囊裡。
他把香囊湊在唇邊,重新合上眼,如釋重負般輕聲道:“你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