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 及時到來的水緩解了謝桃麵臨“乾洗”的尷尬局麵。
她匆忙洗漱乾淨,然後就睡下了。
第二天是周六,謝桃起了個大早, 去了甜品店幫忙做顧客預訂的蛋糕,又做了一批當日供應的酥心糖。
下午的時候, 又忙著去發傳單。
肚子最餓的時候, 她就掏錢買了個小麵包, 把鬆本熊的頭套摘下來, 坐在廣場的長椅上就著一瓶水吃。
一個人的生活,她總是習慣了這樣湊合。
她必須要賺更多的錢, 這樣才能早點湊夠鄭文弘替她付的學費。
如果不是因為周辛月, 謝桃不會去天成高中那樣學費昂貴的私立學校, 畢竟天成一學期的學費, 都夠一個普通公立高中三年的學費了。
如果不是因為她緊迫地想要查清事情的真相,她也不會接受鄭文弘的幫助。
鄭文弘給她交齊了一個學年的學費,所以她至少要等下學期才能轉學去彆的普通的高中。
還錢是一件尤其緊迫的事。
尤其是在她十八歲生日的那天發生的那些事,更讓她更加確信。
從她選擇離開鄭家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從此以後遠離他們的打算。
她和蘇玲華之間,早就已經沒辦法再做一對相安無事的母女了, 這是在棲鎮那天,在她追到車站去, 躲在角落裡看著蘇玲華的背影時,忽然意識到的事情。
而鄭文弘和謝桃之間,也不過僅靠著一個蘇玲華而維係了一段薄弱尷尬的關係, 沒有血緣,就自然果斷了許多。
你永遠無法強求一個跟你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人,能夠真的像一個至親之人那樣待你。
有的人即便麵上熱切,心卻是冷的。
而鄭文弘對待謝桃,卻從來都不曾有過半分偽裝,他從來都是冷靜且淡漠的,但他從來不會拒絕蘇玲華的任何要求。
但,他也僅能做到,答應蘇玲華的要求而已。
過多的關心,過多的愛護,那都是他從來都給不了謝桃的。
而謝桃,也從未強求,她也從來都不需要。
她必須儘快把欠鄭文弘的錢全部還給他,而那張每個月都會有一筆錢打進來的銀行卡,謝桃一分錢都沒有用。
等到她把鄭文弘替她付學費的錢湊夠了,謝桃打算一並還給他們。
謝桃吃著麵包,心裡想著事情,她並不知道,在對街的樹蔭下,有一個穿著一襲黑色連衣裙,打扮利落的年輕女人正隔著鼻梁上戴著的墨鏡,細細地打量著她。
她的耳上墜著絳紫色的水晶耳環,在陽光下,閃爍著晶亮的光芒。
而她的手裡握著一杯奶茶,在伸手扶了扶墨鏡的同時,她把吸管喂進了嘴裡,喝了一大口,還慢條斯理地嚼著加了量的珍珠。
“你說你是幸運,還是不幸呢?”
女人望著對麵坐在長椅上啃麵包的女孩兒,半晌才輕輕地說了一句,語氣似乎有些意味深長。
謝桃對這一切毫無所覺,她把麵包吃完,就又戴上了鬆本熊的頭套,拖著穿著道具服的笨重身體,開始四處發傳單。
拒絕她手裡的傳單的人很多,接過去的人始終太少。
後來實在是有點累了了,謝桃就靠在一棵樹旁,打算休息一下,結果身旁走過的路人卻適時地抓走了她手裡的傳單。
一張,兩張,三張……
???
謝桃靠在樹上,笨重的道具服讓她偏頭都有點費勁。
大越是覺得她這隻熊本熊靠在樹邊,一副生無可戀,傳單自取的模樣有點喪萌喪萌的,路過的路人們竟然多了不少興趣,他們甚至主動拿了她抓在熊爪手套裡的傳單,並且還摸了摸她的腦袋,誇她可愛。
???
謝桃忽然覺得自己好像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發傳單方法。
好好地發傳單給你,你愛搭不理的,怎麼我一放棄掙紮,靠著樹休息會兒你們還上手來搶著要了??
哼,人類。
謝桃忽然叉腰。
而大家看見的,是一隻熊本熊站在樹邊,忽然叉腰。
於是手機的拍照聲響起,有人現場P圖配字:熊熊叉腰。
因為忽然找到了迅速發傳單的方法,謝桃今天的工作結束得比以往早一些,她去菜市場買了菜,打算晚上自己做飯吃。
但,在回家的路上,她又被打劫了。
又是熟悉的場景倒退,漸漸模糊成漆黑的影子,所有熟悉的一切景象全都隱去,她腳下平整的人行道的地磚,又變成了青石板的道路。
又是熟悉的酒館,巋然立在她的眼前。
“……”
謝桃皺起了眉。
少年趿拉著人字拖再一次出現在酒館門口,衝她笑,“歡迎你啊桃桃妹妹。”
“……我並不是很想來,謝謝。”
謝桃看見他的目光停在她手裡拎著的裝了買好的菜和肉的塑料袋時,她往後退了兩步。
“桃桃妹妹,一起吃飯唄。”謝瀾衝她眨眼。
“……”謝桃渾身都寫滿了拒絕。
最後她還是被謝瀾給提溜進了小酒館的大堂裡。
隻是進去之後,謝桃才發現,大堂裡正坐著一個陌生男人。
“他是誰?”謝桃看向身邊的謝瀾。
謝瀾挑了一下眉,看起來有點吊兒郎當的,“桃桃妹妹,你趕上了咱小酒館營業的時候。”
“營業?”謝桃反應了一下,然後那雙杏眼又睜大了一點,她望著謝瀾,問,“他是你們的客人嗎?”
謝瀾嗯了一聲,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他伸手拍了拍謝桃的肩,指了指坐在那邊的那個男人,語氣頗有點意味深長,“你猜猜,他究竟是好人,還是壞人?”
謝桃隨著他手指的方向,再次看向那個背對著他們,坐在桌前的中年男人,這時,謝瀾忽然伸手去拽她手裡拎著的塑料袋。
謝桃本能地把手往後一縮,然後瞪他,“你乾嘛?”
“我這不是擔心妹妹你拎著這些東西怪累的嘛。”謝瀾無辜地砸了咂嘴。
謝桃哼了一聲,然後自己把東西放在了一旁的一張八仙桌上。
“快,你認認,他好人還是壞人?”謝瀾看著她這一舉動,不由地嘖了一聲,然後抬了抬下巴。
謝桃偏頭又看了一眼那邊那個悶頭喝悶酒的陌生男人一眼,她搖頭,“這我怎麼看得出來啊。”
謝瀾笑了一下,然後伸出手時,他的手掌裡憑空忽然憑空出現了一本小冊子,是紅白相間的封皮。
即便是第二次看見謝瀾的手裡憑空冒出個東西來,謝桃還是覺得神奇得不得了。
“讓我給你提供一點重要信息啊。”
謝瀾手指摩挲了一下,然後翻開那本小冊子,他念道,“這個人出過兩次軌。”
“渣男。”謝桃道。
謝瀾又念:“他詐騙女網友十萬塊錢。”
“還是個詐騙犯?”謝桃驚了。
“但他後來被女網友套路,以為找到了真愛,於是打了二十萬給女網友。”
“……哈?”
“他手邊的那個包裡裝著他剛剛偷來的財物。”
“……?”
謝瀾合上那本小冊子,又問她,“他是個壞人?”
謝桃想也不想,“是。”
謝瀾笑了兩聲,卻道,“但他也救過彆人的命,甚至幫去世的朋友贍養了他的老母親。”
謝桃愣了。
“桃桃妹妹,你覺得,他還是個壞人嗎?”
謝瀾的聲音輕飄飄的。
謝桃歪著頭想了一會兒,然後說,“就算他有好的一麵,但是做錯了的事情,也不能因為這個而被抹掉吧?”
“想得挺明白啊小妹妹。”謝瀾看了她一眼,然後又笑著歎了一口氣,拍了拍手裡的那本小冊子,“所以我得開工了。”
他這話說完,然後就當著謝桃的麵,挽起了袖子,歪了一下腦袋,像是準備去打一架似的。
但謝桃卻見他從櫃台後邊拿了一壇酒,擺到那個男人的桌上,然後職業性的假笑,“這位先生,這是本店的特彆贈送。”
“謝了。”男人像是還沉浸在自己的一顆真心被女網友欺騙的悲傷裡,說話都有點有氣無力的。
謝瀾又端上一盤花生米放到他的桌上,笑得很虛假,“但凡有一粒花生米,先生你也不會喝成這樣。”
“免費的嗎?”男人剛想點頭,但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他謹慎地問。
看見謝瀾點頭,他才放心。
就在那個男人拿著筷子夾起來一顆花生米的時候,那顆花生米瞬間就變成了一隻人手的形狀,竟然還在滴血。
男人覺得自己可能是酒喝迷糊了,他揉了一下眼睛,發現滿盤的花生米都成了一隻又一隻的手。
他瞬間就開始乾嘔。
謝桃看見謝瀾站在桌邊,臉上仍舊帶著職業假笑,他指了指桌上的那個盤子,“全部吃掉。”
男人驚魂未定,甚至一度覺得自己在夢裡,聽見謝瀾的話,他猛烈地搖頭,剛想起身,卻像是被無形的繩索困在了凳子上,動彈不得。
謝桃眼睜睜地看著謝瀾把那一盤花生米全都塞進了那個男人的嘴裡,而那個男人驚恐萬分,像是生生被塞了什麼恐怖的東西到嘴裡似的,他想吐出來,卻被謝瀾粘上了透明的封口膠。
這種低級的偷竊套餐,是專門為這種臨時起意的初犯小偷準備的,那盤花生米的幻術是針對那個男人的,但看在謝桃眼裡,那根本就是一盤普通的花生米而已。
“……”她一點也看不懂為什麼那個男人吃個花生米還那麼痛苦。
然後她就看見謝瀾拿出一個擴音器,對準那個男人的耳朵,把音量開到最大,按下了播放鍵。
“偷竊可恥,臭不要臉。”
裡麵機械的女聲響起的時候,謝桃整個人都愣了。
這麼響亮的聲音至少重複播放了有幾十遍快一百遍的樣子,那個男人很明顯是一副被震懵了的樣子。
接下來,謝瀾又連著給他上了“出軌渣男專用A套餐”,“勸你善良C套餐”。
都是一些謝桃根本看不見的“幻術摧殘”。
她雖然看不見那些套餐到底是什麼,但她明顯感覺得出來,那個男人……好像變得越來越癡呆了?
後來謝瀾撕了男人的封口膠,把桌上那一壇酒全給灌那男人嘴裡了,這就算是差不多了,拍了拍自己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走到謝桃麵前,對她笑,“妹妹,你瀾哥餓了。”